“国关足迹”是爱国关天下的经典栏目,收集国关人在世界各地留下的足迹,以及他们对不同城市气质的印象。

本文作者为国际关系学院级本科生刘兴沛,于-学年秋季学期前往巴黎政治大学交换。

回味巴黎是一件蛮难的事情。

海明威是在四十年后回忆年轻时旅居巴黎的日子的时候,天才地写下了那句跟几乎这座城市一样广为人知的赞美。或许是因为离开得还不够久,我还完全体会不到什么叫“此后一生中不论去到哪里巴黎都与你同在”。

仔细在脑海里搜索几遍,所谓“巴黎”于我而言只是一些重重叠叠的印象,我试试看将这些印象描摹下来。

跳脱出原有轨道的新鲜

回想起来,当初选择出去交换很大程度上并不是因为向往巴黎,而是因为想要逃离。

说“逃离”似乎严重了些,不过那种想要从既有的盲目忙乱里抽身而出,停下来喘口气的厌倦和疲惫却是真切的。

去交换前的那段时间,我时常觉得自己在大学期间忽视了很多不该忽视的东西,因而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隐隐地感受到,随着年级的增长,自己的生活和未来的可能性非但没有越走越宽,却相反在不断限缩。

所以,“停下来静一静”成了说服自己的最后理由,更何况要去的又是那么一个美丽而又深厚的地方。

初到巴黎,无论从哪个侧面看去,这座城市都无疑是丰富而多彩的。简单把它称作是“浪漫之都”实在是有失公允。而事实上,任何单一的标签,即使是盛赞,也都在某种程度上是对这座城市的以偏概全。大概凡是深厚的美丽都是这样,你顺着她散发的光彩看去,里面是一段一段或激昂、或安详的过往和一个一个曾经鲜活、正在鲜活的生命。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初到巴黎的新鲜与见识到其他别的什么地方的新鲜没有本质上的区别,都主要由好奇和无知构成。

唯一的不同可能在于,巴黎更不容易让人感到匮乏。就像是每次上课都要经过的圣日耳曼大街,即使来来往往很多遍,依然能让人在下一次钻出地铁口的时候,对今日份的圣日耳曼是什么样子充满期待。

当生活的日子再多些,就会自然在心底生出一种更为贴切、但也更加抽象的印象:这座城市最大的特点是美。

在巴黎,不仅是那些所谓被称之为艺术的东西是美的,街道两旁的商店、迎面走来的Madam、地铁站里的街头艺人,甚至是超市的促销海报,俯拾皆是的美丽总是让人心生欢喜。

美是孕育在氛围中的。在我之前的生活体验中,鲜能闯进一个美的同时又在孕育美的氛围,而在巴黎的街头,这种偶遇美的幸运总是转过街角就会出现。

或许很难去抽象地描述一整座城市的美丑,但如果十几个小时前满眼还是中关村花花绿绿的巨幅LED,一转眼迎接你的就是圣母院广场的金色夕照,至少那种“美”的感受的反差是巨大的。

深厚带来距离感

之所以要给这里的美加上引号,是因为在逐渐认识巴黎,体会巴黎的过程中,对异域他乡的新鲜感不可避免地减弱。与之伴随的是因为缺乏和这座城市在时间和空间上的联系而产生的距离感、陌生感。所以其实会怀疑那让自己欢喜的究竟更多是“新鲜”还是更多是“美”。

空间上的陌生感在每日通勤的地铁上,在打卡地标的过程中会逐渐被消解,这种一步一步走出来的熟悉和了解能给人莫大的安全感,尤其是在并不那么安全的巴黎。

真正使人感到疏离和难以融入的是历史和文化的共同背景的缺失。亚历山大三世桥对于巴黎的意义显然不仅仅是气势恢宏,而当我站在桥上模糊地意识到它不应该仅仅如此,却没有见识和储备去还原那个时空的时候,陌生感就尤为强烈。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在听一位老人安安静静地讲述一段岁月写成的传奇,字字句句都听得懂,但无奈感受不到“自由引导人民”的穿透时代的光芒,也理解不了五月风暴带来的震荡。

当匮乏遇上深厚,张大嘴巴惊叹的新鲜感就略显单薄。

所以想要多去了解一下这座城市。于是发现,这座如今美丽动人的都市也曾因为贫穷和卫生条件差而闻名欧洲;于是发现,比起浪漫,革命和激情可能才是这座城市的底色;于是发现,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旅法的日本人就曾因为太过于嫌弃巴黎而患上“巴黎综合症”。于是,这些曾经现在与参差不齐逐渐在脑海里描摹出了一个更真实的巴黎。

重新发现萨特

真正感觉自己与这座城市产生了某种意义上的联系还要归功于萨特。其实一开始的兴趣并不在他,是因为看阿隆而顺道读到了一些这两位知识分子之间的轶事,于是才在那个相对熟悉的时空里了喜欢上了这位可爱的哲学家。

萨特的出场是在蒙帕纳斯大道上的“煤气灯”酒吧里,与他一起的还有情人波伏娃和老同学阿隆。三人一边谈天说地,一边喝着店里的招牌特饮杏子鸡尾酒。

萨特与波伏娃

波伏娃只用几行就勾勒出了我心中最常浮现的萨特形象:

“(他)佝偻着背,嘴唇像石斑鱼一样下翻,面颊凹陷,耳朵突出,双眼望着不同的方向,因为他几乎失明的右眼严重散光,时常会向外游离。与他交谈时,你一不留神就会觉得不知所措,但如果你逼着自己注视他的左眼,就会发现一个温暖、智慧的眼神正在回望着你:这个男人对你告诉他的每一件事,都感兴趣。”

他辗转于巴黎的各个旅馆与酒吧,在拳击比赛、电影和爵士乐里眩晕,在纳粹和战乱的阴影下求学。关于萨特的文字和回忆逐渐构筑起了一个在时空交错点上能听到脉搏和呼吸的巴黎。

脉搏的第一次紧张跳动是读到他那篇名为《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的演讲,大讲存在主义是唯一使人不成为物的理论,而血脉喷张的高潮则是在看到他精神领袖般出现在五月风暴的第一线,站在索邦用课桌搭成的讲台上向全法国高呼“不反抗即同谋”,即使他矮小、年迈又丑陋。

当最终在蒙帕纳斯公墓找到他与波伏娃的合葬墓,看到米色墓碑上鲜艳的口红印和地上堆满的地铁票时,不仅是脑海里萨特几经转折的人生轨迹终于完整,这座城市的血肉和气息也都突然鲜活和饱满起来。

萨特与波伏娃合葬墓

写在纸上的历史终究是干枯的,是那些在历史里闪着光辉的生命讲述着这座城市隐藏在车水马龙下的低语。

置身何处

随着阿隆的去世,萨特那一代经历了二战、左翼意识形态、光荣三十年的知识分子正式落幕;回过头把目光转到当下,充满干劲的马克龙信誓旦旦地发声,大刀阔斧地变革着这个古老的国家。

离开巴黎前的最后一段时间刚好赶上了黄马甲运动的爆发。回想起来,那段时间除了在游行期间乖乖在家呆着不出门,每天看看新闻评论之外,对这场运动的背景和能量几乎无感,日子过得毫无波澜。

其实评论分析的文章一搜就有,浏览几篇好像也能对这场运动评论个一二三。然而,那种隐隐约约的对时代气氛变化的敏感,那种特定时空下的历史感的匮乏,才是身处其中却毫不自知的根本原因。

于是会有种生活在当下却远离当下的倒置感。

顺着学者们的目光浮光掠影地看过几眼历史、听过几个故事,在面对向未来流动的时间时,依然会感到陌生和无力。

来到一个异域的城市或许是契机:从原有的空间熟悉感中抽身而出之后,才咀嚼出陌生感的味道,进而才意识到了以往从未捕捉到的时间维度上的疏离。

词不达意地回忆到此,这座城市早已在回忆里模糊和失真。

脑海里残留的参差印象交横错杂,重叠成一个在陌生与熟悉之间不断跳跃的所谓“巴黎”。

年轻的灵魂渴望流浪

模糊的梦境憧憬远方

你曾在何时何处谁的相机里留下背影,

又在哪个瞬间体会到漂泊还是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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