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琼middot佩斯之春分之歌
春分之歌① 昨夜响雷,飘风的土地上,向人答话的声音, 听来嘎止,只是急促,但觉一片爆裂。 女友,天降骤雨,跟我们过夜,上帝之夜正当我们的天时不正, 而爱,所在之处,依旧追到源泉。 我明白,也看见:生命在溯源,那霹雳,在改辙的驰道上,正拾起它的工具, 株株青松的鹅黄花粉全聚在露台各个角落, 而上帝的后代行将赶上海面大片紫色的浮游生物, 上帝,零落者,跟我们重逢于各色群体。 * 圣上,沃土的主宰,瞧呀,下雪啦,皇天了无创痕,后土免征鞍装: 舍特②和扫罗③的沙土,始皇帝④和齐奥普斯⑤的故地, 人群中人语,青铜器里青铜音,而尘世的某处, 远古,天不作声,世纪也无岗哨, 一个婴儿出世,谁都不知他的种族,也不明他的身份, 但是他的特征准给他那片纯净的额叶打上烙印。 呵,大地,我们的母亲,别担心这种衰败:这世纪出手快,这世纪人扎堆,然而生活照旧走自己的路。 一支歌,从我们的心头升起,它不熟悉自己的源流⑥,它在死亡里也定无连海的港湾: 大地人间有个昼夜平分的时刻。 叶汝琏译释 一 ①原题“Chantpourunéquinoxe”,unéquinoxe译作一个分点:按法文字源或据我们考据或“小学”(philologie),该词由[égal+nox(nuit)]noxe构成。nox训作“夜”,所以“日夜均等”。而它派生的équinoxial,应按名词,性别、数之多少而变异,如春(天的)花(多数)fleurséquinoxiales;再如,vernal,前冠point(点)+vernal构成词组,意为春分点(équinoxedeprintemps);诗题可直译成“为分点而歌”——进而简称“春分之歌”。 其实,我们知道在24个节气中有两个分点(équinoxes):春分和秋分,南北半球日夜均等。另外,我们也熟知,24节气中也包括夏至和冬至,前者日长夜短,后者则日短夜长,这两个至点(solstices);同样,我们由历书或气象所知:春分(3月20或21)是在冬至(12月21,22或23)后(北半球太阳经过黄道最南一个点),太阳从南向北移动在春分那天通过这个点,即春分点;而秋分(9月22,23或24),在夏至(6月21或22,北半球太阳经黄道上最北的一个点)后,太阳从北向南移动,经过赤道平面和黄道两相交点的一个点,即秋分点。 原诗31行,9节;4节之后,用*划分为两个乐章,并以末句告终而成整支歌。unéquinoxe,显然指一个分点,是春分点还是秋分点?我们读原诗或这里的译诗,便有个分晓,也就是说,自有领略,兴许着眼春分,而对现实有所观照:涉及古往今来的世界,那里的时空中发生过的自然现象,也包括人际世事,也看到正在出现的世事……以致逐节、逐行译来,且随之感觉诗人笔端透出的心情颇为怡然,欣愉;尽管追忆,却无丝毫惆怅,相反,句句节奏明快、徐缓,犹如乐句;译者不禁记起:“世界的趋向就是这样,而赞美它我仅有这句美言”《C’estletraindumondeetjen’aiquedubienàendire》(见拙译《阿纳巴斯》第四章),因之译诗免不了多加些译释,读者可能读诗还得觅参注释。 ②塞特/舍特Seth和撒乌尔/扫罗Saül均见《旧约》,前者见于《创世纪》第5章,后者见于《旧约》《撒慕尔纪上》(PremierLivredeSamüel)的第9—31章。他们两人的译名见于圣经两个汉译本。这里取舍特,用撒乌尔。另外,顺便说及马可波罗游记中提及arbredeSeth(舍特树或舍特谱系)作为地名,也就是《游记》中‘枯树’(arbresec)一地的别称;这是译者联想并忆及佩斯的《阿纳巴斯》(Anabase)中出现的“枯树”(arbresec):在佩斯诗中或马可波罗游记里,均视之为古波斯一地名。这里且就舍特身世作点介绍:亚当违命,被逐出乐园,先后生了两个儿子:加音和亚伯尔兄弟;兄恨弟,杀之;添替后者,亚当原祖又生了个孩子叫舍特(其时亚当已岁),他享年岁,经历过洪水灭世:他出世的命运和洪退后,水域的景象似见于此诗(译诗第4节)。 ③关于撒乌尔,先就这个圣经人物在世界文学、艺术,包括音乐史中地位,略加印证:伦勃朗(—)画过他,弥尔顿(—)写过他,亨德尔(—)为他作了曲:这就是画家、诗人和作曲家都先后从撒乌尔生平事迹中汲取了各自创作的启示;况且纪德(—),在年为之出过一本书《撒乌尔的悲剧》(LedramedeSaül)。根据《旧约》,他是公元前一千年代的人物,本雅明部族一支(Guibéa)土著民,魁梧英俊,在以色列人中没有人比他更俊美的,比所有的人高出一肩,而且英勇善战。在他儿子约纳堂(Jonathan)支援下,战胜培肋舍特人(Philistins)和阿孟人(Ammonites),而受到撒慕尔礼遇,建立军政王国,以始王名义,领军继续攻战培肋舍特人和阿玛肋克人……未几,召唤大卫(David)于其左右,并允许约纳堂与大卫相互爱慕。大卫功盖始王,致后者忌恨难消,遂存迫害大卫之心;但约纳堂一再保护了大卫,终脱离险境,逃到敌阵以全性命。撒乌尔一生经历中还有两个动人的插曲:(a)约纳堂捍卫王国而于克敌阵中殉国,大卫写下感人的悼辞……(b)撒乌尔年迈力衰,又患上忧郁症,却召大卫拨弦吟唱为他遣愁排忧……终因克敌无术,又嫉大卫另立新军,屡获战功……致撒乌尔自残身心:以一了百了于其山乡(Gelboe,今巴勒斯坦境内)。大卫乃继之为王,征战四方,奠都耶路撒冷,史称以色列民族最盛时代;这从纪元前以来,便当做传奇神话。 ④(秦)始皇帝,公元前年委政于文信侯吕不韦。五国合纵攻秦失败于公元前年,燕于公元前年斩太子丹谢秦;王贲灭齐,全国统一于秦。始皇于公元前年自颁皇帝称号。公元前年焚诗书百家余,复坑儒四百余……公元前年秦二世即位。始皇在位十年,秦之大一统也不过15年。可他一统天下(中国),车同轨,书同文,以致由古代中国宗法封建时代引入大一统郡县制的专制帝国时代,长达年之久。 ⑤齐奥普斯(Chéops/Kheops):古埃及王,第四王朝第二位法老,又称为:胡夫。其陵墓就是吉萨大金字塔(LaGrandePyramidedeGizeh)。吉萨(Gizeh/Guizèh)即今埃及一城市。该塔位于尼罗河左岸,离该城八公里的一处高原,从东北—西南砌建有三座金字塔,而吉萨塔,高达米,雄伟壮观,金鳞向日,享誉世界,为世界七大奇迹(那顶部雕有斯芬克司的金字塔,是其中之一)之一。这节诗行中竟见两位圣经人物、两个见于史册的埃及人、中国人,其实四人都是土生土长于近东,南亚,或远东:皆是君王,所建帝国均在其出生地,所谓一方水土一方人也,只不过所处世纪有先有后罢了。举世皆知后者的功过,而我们耳熟能详的正是始皇帝,即佩斯笔下的CheHouang-ti,当年诗人在北京结识的法国汉学家葛兰言(M.Granet),就是这样在自己著作里称呼。而这个帝号之于这行诗的读者或译者的眼下,自然引出联想:就笔者来说,蒙童时,得知万里长城和孟姜女送寒衣,哭倒长城始见丈夫尸骨,以致投海殉情传为悲剧……到了中学,却反而为长城高兴:据说,中国长城竟列入世界9大奇迹名录,且不去说,更不必列举,因为,后来上了高中,同学合唱《义勇军进行曲》,“用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又追源:始皇于公元前年,征夫30余万将一截城墙加固增高,以防胡人进犯并以此标志帝国疆界。上面歌句“新的长城”相对老城而言;而“老城”,实际就是先有明朝,后有清朝相继加以扩增墙之高、宽、厚度,并筑上驿道、烽火台及四道高墙重门……。而“新长城”当然也是血肉之躯所筑……尤有进者,“始皇帝”又牵起在大学年代读杜牧的一些诗的记忆,确切地说:他的《过骊山作》,即所谓“咏史”的七言八句;读过的记忆犹新,新在环绕“骊山”,当年相关的史实,迄未淡忘,因为该诗说事用典新人耳目,以致如今虽百废俱兴,就是在我,这八句诗,总忘不了:(由译诗第10句引发联想,又点燃读杜牧的回忆) 始皇东游出周鼎,刘项纵观皆引颈。 削平天下实辛勤,却为道旁穷百姓。 黔首不愚尔益愚,千里函关囚独夫。 牧童火入九泉底,烧作灰时犹未枯。 齐奥普斯陵墓,即吉萨大金字塔和秦始皇陵当不能类比,但前者令人想到后者,后者又令人想到骊山,骊山却大大超过吉萨:既然史书上有了记载,原是古人所写,诗人就《过骊山作》又作了题示,这些都十分可贵,否则今人的记忆会更是淡薄。“山”在陕西临潼东南,相传山上有烽火台,为周幽王戏诸侯,以举烽火;山之北麓有始皇陵:始皇即位后,征发70万劳工为他修筑陵墓,坟高50余丈,周遭五里。墓内深藏奇异珍宝;古籍有此描述:“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秦二世在始皇下葬后,将大批宫女和筑坟工匠活埋作陪葬。如今,也就是多年来,人们先后得知:(1)陵园宏大,内外两城;南部为陵园中心,现存:高76米,底部为夯土丘陵;外城长方形,周长米;而内城方形,周长.4米。(2)内城至今尚待发掘,恐存有古人如上描述,也仅诱人想象而已,犹须惭愧者乃迟迟未定吉期清理如此殷实的地下“宝藏”也。(3)如此道来,今人引为叹赏之至者,还只是那偌大的陶俑坑,掘得那么多的兵马俑、武士俑,都排列有序,造型生动依然……当然,杜牧(—)写出《过骊山作》的当年,并无任何墓存实物引其兴发,但无疑受启于《史记·封禅书》、《史记·秦始皇本纪》以及仍然是司马迁笔下的《项羽本纪》和《高祖本纪》等后人的著作:(附该诗注解如下) “秦灭周,周之九鼎归于秦。”(封禅)又“28年(元前年)”“始皇东行郡县还,过彭城(今江苏徐州市)……欲出周鼎泗水,使千人没水求之,弗得。”(《始皇本纪》) “高祖(即刘邦)常繇(服徭役)咸阳,纵观秦皇帝,喟然太息曰:‘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项羽本纪》) “秦始皇帝游会稽,渡浙江,梁(项羽叔父)与籍(即项羽)俱观。籍曰:‘彼可取而代也。’”(《项羽本纪》) “盖一统若斯之难也!”(《史记·秦楚之际月表》) “更名民曰‘黔首’”(《史记·秦始皇本纪》) “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贾谊《过秦论》) 函关即函谷关,在今河南灵宝县西南,是当时咸阳东北边的咽喉。又,战国秦置,东自崤山,西至潼津,通名函谷,关在谷中,深险如函得名,号称天险。 “四海归之,则为天子;天下叛之,则为独夫。”(朱熹《四书集句·孟子》) 《汉书·刘向传》:“秦始皇葬于骊山之阿,下锢三泉,上崇山坟,其高50余丈,周回五里有余。……天上苦其役而反之,骊山之作(指阿房宫,始建于始皇35年,即公元前年,秦亡而项羽毁之……)未成,而周章(指秦末起义军陈胜手下的将领)百万之师至其下矣。” “项籍燔其宫室营宇,往者咸见发掘。其后,牧儿亡羊,羊入其凿,牧者持火,照求羊,失火烧其臧椁。” (以上各注均见《史记》等典籍以及《中晚唐抒情诗选》,南海出版公司,) 译者一如同行同感:译事的进程往往与译者的联想偕行,联想往往忆及读过的书以及留下又记在心里的印象……(见拙作《洪荒失所记》) 二 ⑥这支歌,歌者写下“它不熟悉自己的源流”,然而却肯定“在死亡里定无连海的港湾”,就是说,没有容它凑泊或停泊的港湾,而任它在“生活里”流徙,流放……这在年,诗人——歌者,兴许在吉安半岛(presqu’?ledeGiens)上的居家(LesVigneaux,),孤寂又隐秘地试唱起这支歌……我们中国读者,译者或听者,可能都在不同的时空,都怀抱同一种胸襟——这就是渴望深入读懂,听真,译得又经得起读的,并且希望还能揭示这支歌所蕴藏的信息。此时此地它仿佛才打开了自己,迎着你的两眼,贯入你双耳,甚至昼夜都泊近你的胸怀:恰似那只扔在大海上的瓶子,委身于希望——诚然,多半是脆弱的——希望定有一天它在什么海滩上,兴许是一片心胸的滩头,碰巧给拣拾起来…… 那么,它既然开放了自己,译者当然更加细心地还它原有的一切信息才是!可不,说来犹须惭愧:他却认可一些相关的中国人的文字: (1)年相隔年诗人回国,我们记起正合半个世纪,这一年诗人居家期间,接待过不少访客,其中有在上海寓居过的法国诗人路易·布罗奇埃(LouisBrauquier)。与访客交谈中,令人猜想资以话题的,不免有关往日中国的事体。这当然只是猜测,可是全篇联节,毕竟出现中国四季,每季各有六个节令,而《春分之歌》正唱着春分、秋分(上文,既已以公历说了两个分点),同时,读者通过歌中的乐句、歌节,自然联想到诸如史实、气象、传说或神话;现不妨指出“乐句”,“歌节”,有所隐射的中国节令(不仅涉及农事,也与“寿考”相关):先说春分之前,或就有“雨水”和“惊蛰”,前者按我们的说法正是公历2月18、19日或20日,其时严寒已过,降雨渐多;汉代始以“雨水”为二月节;至于“惊蛰”,正是公历3月5日或6日:气温上升,土地解冻,春雷始鸣,蛰伏过冬的动物,也包括人,都惊而恢复生机、活动。再按中国典籍相关“春分”、“秋分”之所记:春季90日之半,或称中春三月,阳在正东,阴在正西,谓之“春分”;“春分”即阴阳相半也(译者按:此“半”非伴);至于“秋分”,历来的说法,见之于汉代郑玄注《周礼·春官·典瑞》说“以朝日”,则更为有趣;《注》称“天子常春分朝日,秋分夕月”。我们知道:古人旦见曰朝,暮见曰夕。我们历代王相沿行祭月礼,因而有月坛之建,如清之“夕月坛”。此坛即今北京市阜城门外月坛公园前身。再者,明、清两代都在每年春分日遣官赴日坛致祭,甚至皇帝也时而躬身亲祭。我们也知道此坛,即今“日坛公园”,位于北京市朝阳门外。于是,这两坛又引我们另做猜想,年—年在北京法国公使馆供职期间的阿莱克斯·莱热(AlexisLeger,中文名为:雷雪蔼,又作雷希爱,见当年北京报刊新闻——译者),是否有幸乘骑前去两坛游历过呢?当我们读他在北京致函,取悦其远在巴黎的母亲,言涉他的蒙古马称其名唤阿兰(Allan),每每骑之出走京城,并历数阿兰与骑手诸般通灵或默契。 (2)卞之琳《悼冯至》(见《文汇读书周报》年3月13日):“去年9月17日,我(卞自称,下同)只是在电话里祝他(指冯至)一声寿,过几天我从电视新闻中得悉×××去世,想到他(指冯至)和我差不多,不爱看电视,有时顾不来看‘新闻联播’,当晚可能他(同上)没有看,就在电话中告诉了这条不幸的消息。他听了不由得一怔,随即感叹说:‘唉,又是秋分季节!’贺麟也就走在这几天。传说‘秋分’、‘春分’是两个关口。歌德(—)作古是在春分时节。我(卞之琳)暗想总还有不少个立春立秋在前头……” “今年(——译者注)2月16日(雨水节前两天)得悉君培(冯至)病危,我和xx、可嘉,同车冒大雪去协和病房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处昏迷状态……,2月22日噩耗就接着来了!……” 三 写到这里,突然记起我曾于年冬读过皮埃尔·盖尔(PierreGuerre)的《圣-琼·佩斯的肖像》(PortraitdeSt.-J.Perse),深受该书最后结尾的触动,致我动念译起《春分之歌》,悲戚中录下了腹稿,大体分成5个片段;重温那个“末节”并肃然译得,录之如次,并附该节原文于另纸:这样也算成全了当下的“佩斯晚年一首诗的读后”: …… 年9月20日,星期六,时指12点1刻,我们突然体悟他的“无依无靠” (délaissement)的时刻到了。 外面那只小艇(译者按:指海滨游艇)的马达依然在远处回响,而响声却渐次稀疏了。 书桌上摊开的是些清样,正是他校改最后的诗集《春分之歌》。 圣-琼·佩斯的命运,就这样,在辞世的时刻宛如他生前的命运,极其挥洒于非凡的风云际会,已然令他在秋分时刻辞世,而此时此刻既是昼夜平分的符号,也正是一个完满平衡的信息。 恰似他中止跟这片亲近又平静大海长年悠扬地互唤的声息;可是,诗人徐缓地卸下了令人着迷的面具,他正是戴着它挺举这个世界,而这位失却血色的仰卧者,他仿佛还为一切“世事”而惊心动魄! 至此,虽想就结束这样的“译释”。不过,我就在这里,再说些题外的话,但远非离题! 歌德着眼世界看文学,主张“世界文学”说,而艾田蒲(Etiemble)好象不赞成文学之比较研究,而倡“总体文学”论(Lalittératuregénérale)。有人在论说外国诗或小说……用其专长的方法,诸如主题的文本分析,结构或后结构(现代主义或后现代)等方法……未听说解构什么的:无论书面论诗歌、评小说(包括批评家)、短论巨著;而短篇则见有依据“诗学”以阐其说。至于本人,不佞年迈,幸有记性,往事包括读过的、见过的,至今的阅历,还能追忆、联想,时而其间萌生联觉,甚至读起诗来,总想能如人家:凭直觉,就是凭语感或诗感加点感应性来应对译事,而我这回讲什么读后,就“东”拉“西”扯了,还我一个没有自己或主体,可是,反倒能抓住的什么,拿佩斯打比方,就是他的“死亡观”,连这他也赞颂,何况其它,更有道理去唱“赞歌”,这就是我们想概括援引他的诗学,诗论或诗法,统名之曰:诗艺(Poétique)!我总想领会并试图实践它。 四 年,佩斯说:“死亡,不过是踏入一种重大的历险、险境中,透过其背后的任何形式,有的只是生活。问题不在死亡,并不在死亡磨难我们,倒是先于死亡的老龄的下坡、疾病缠身。”他又说过:“死亡,一种极其重大的历险,可我挽不住。”这引我记起白居易的诗句:“今日行年将七十,犹须惭愧病来迟。”唐时“惭愧”意近“有幸”:我却照字面解为“对不起”,付点幽默:对我来说,至今死末临……“自知莫如己”,而“知人论世”大体须阅其人历经在其“世”:佩斯早年便具诗人风貌或面模,然而他一下抛弃了,转而在中国成为青年外交官,进而一返欧洲几跃,蜚声政界,以政治家著称,可是“流亡”美国,翌年重新拿起诗笔……直到辞世前夕,诗人才摘下“面具”……正如皮埃尔·盖尔如上所记,至今令人慑服。这又引我忆起两件往事:(1)年9月,初读白居易《放言》之三,至今还能吟诵它那最后二联:“周公恐怕流言日,王莽廉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谁复知”。(2)年冬,在武汉大学,在法国使馆支持下举行法国大革命周年纪念会期间,不佞同法国使馆郁白(NicolasChapuis)先生交淡中,我问他:对将军(戴高乐)和诗人(佩斯)生前有过“芥蒂”,您怎么看?自然由他论定;我清楚记得他的原话:“将军走了,诗人留下了。”(LeGénérals’enva,lepoètedemeure) 幸亏,佩斯论及死亡,我方联想到诗人、文论家、小说家、政论家……正因为法国人崇尚批评精神,说的“诗如大海飘瓶”,而佩斯认为诗:“我的诗么?正是我身后留下的一道航迹(Siliage)。”航迹是形象,也是意象,更是海上常见的现象,犹属重洋远海的元素之一。诗人又说:“一首诗是一种再创作,基于真实的,亲验的成份。我的诸多意象中没有任何单一的形象失却其真实的启点,诗歌越提升到普世或一般,它就越应当保有与现实、同实事和形象的接触,恰如阴阳电极,两极之间放射出的电光火花,或者如同气球所以升空,正因为它保有地面的导索(Guidenrope)。诗歌处理越抽象,它的表达越加具象。” 五 以上四段:一边做字、句的汉译,一边也做译、释各诗句、诗节,才相继成文;而译文的格局,如对照原诗,可以说是忠实的,起码形式上,两者也相类似,就是说相对应。可是所指的意蕴是否恰当或确切?读者能否接受?可是译者通过译事,每一字、每一句,以及字句中涉及某一人物(圣经中的,古埃及的以及秦始皇帝),也记下译者联想,包括题解,诸如中国文化反映的“征候”、节令与中国帝王宫廷祭祀、民间习俗、传奇以及寿考相关的节气,在“士人”当中亦有所忌讳或反思;更有趣的是,在西欧的歌德和圣-琼.佩斯,在不同世纪和国度,濒于个人生命结束的时刻,也正当春分或秋分时节……既然译者联想到圣经人物和古埃及法老的陵墓——大金字塔,与之相应则有秦始皇陵,即说明两者各自的文明程度,具体说,时空相异,营造墓室的建材、劳力、工匠技艺等等。然而这种文明以及秦之后中国历代诸王陵之择地以及建造规模,既是影响所致,亦是文化传承之所由:亦如译者就杜牧和白居易的诗篇之引用,证明它们从来就是政教文化的规范现象;译者之所以自由联想复援引,也由于一些读者来读汉译佩斯这首诗,理当提供一点背景知识,期以引发人家读译诗的兴趣,远非类似显摆的藉口。文明是相互影响的;而具有传承的文化,自然形成文化传统的命脉,从来就为域外异邦好些文化学人们所认知的,也就是说,可以做交流的是文化传统,况且我们赶上电子信息时代,说不定,我们的后人由之而迈向逻辑思维和形象思维交融的“新时代”;这在西方渐显端倪,佩斯的诗歌作品岂不向人们提供了相关的视角:诸文明相互宽容或相互借鉴,则诸文化传统彼此相得益彰,更是“和谐”或圆融的趋势。 *** 这支歌(年定稿于吉安半岛)与诗人的《航标》(Amers,年3月完成于华盛顿)都在不同时空完成,相隔9年之久。《春分之歌》写到的,诸如一事一物、一人一事,如响雷、飘风、阵雨,乃至上帝和爱,第三节中的一撮花粉,精致的画面,如“那霹雳……工具”则与之呼应,我们逐句译得开头3节,继后的诗节也远非浮词假相,也应按字面译下去;以下各节表达的意象更为优美,译者的联想渐进丰融,尤引译者驰骋遐思…… 无论联想或遐思,但译诗本身总要求应具古今人的视角,译解方法更应基于文字迹印(traces)之纷呈,既须突破汉语句法传统,又须视角越过现实,反之亦然。在这方面,译者颇受诗人所持的创作观的启发,亦如上文援引诗人相关论点。以下又须援引,所幸又是皮埃尔·盖尔记下诗人相关的观点;如诗人认为一经创作出任一诗篇,就与之分离,如同一株树的片片叶儿,篇幅、章句对他也无须在意了:“一部作品就如一件亲验过的事体之分泌物,在我身后,就是片枯叶,发表的作用完全次要,对我来说没什么兴趣。”(引自《圣-琼·佩斯的肖像》P.)这在译者或读者都该去体悟,哪怕由之再生联想、推测,甚至依凭“希腊罗马神话”或“传说”(mythes)一词的多种所指,以致严正到直接援引诗人其它诗篇中的章句:从互文力求正解译者眼下一字一语: “……啊!我们早先就有些话语(译者按:非discours)要对你说,而我们 那时话语很不够, “而眼下,爱又将我们混同话语的对象本身, “而且话语对我们而言都不存在,因为它们既不成信息,也不是外表装饰。 “而却是它们所象征的那东西本身和它们所修饰的那东西本身; “或是,更完美的宣叙,因为你宣叙你自己现在我们对你就化为你本身,宣叙, “而且你就你中有我,你我以往可不协调:宣叙词谱(译者按:即是texte)自身和它的实体及其海洋的震荡, “一如你我身穿的最赋有韻律的长袍……” (引自《航标》之“合唱”第四支歌) 援引如上的诗段,读来既感具象又觉抽象,然而你我(读者、译者)目之所及,心之所怀皆如“你我”同浴于大海,也就是说同浴的写照,尤其通过话语的思辩,须臾之间,你我爽然认同,都身穿最赋有韻律的长袍……胴体披挂眩目的浪花,晶亮的水珠,站立恰似一袭(不可言喻的)长袍,既托兴又寄远……令人遐思! 这样,读者、译者兴许在这儿会一起体悟:响雷、飘风、电掣、风驰……纵使恰逢上帝的一宵天时不正,阵雨骤降,也与之偕行,爱过通宵,何况爱所在之域,在昔一直追溯泉源……春宵毕竟知“晓”(aube),于是:诗人明白,又看见过的,不是落英多少,而是松林佇立,它们的鹅黄花粉粒犹飞聚到露台各个角落:真所谓夕花虽折,朝粉犹在。我们就来指出该句之前的“生命上溯自己的源头”起,起而追忆“那霹雳”(Lafoudre),“在改辙的驰道上”(danslescarrièresdésertées),“拾掇它那些工具”(sesoutils),——这是一句,既是追忆又是重现意象,均是现时性写照,尤其具有赞颂口吻;且容我们译释;作为双重译释:(1)引人联想到罗马神话主神朱庇特(Jupiter)及其所执武器……;(2)是诗人自己意识过往的生涯;两者正说读来是否相关或互涉(pertilentes),说来载“道”否?(3)中国古代天文学家假设一颗星,名为“太岁”,又名“岁阴或太阴”,古人用它绕太阳公转的周期纪年,12年是一周,又传说与朱庇特相对应,就是说“太岁”木星(Jupiter)相应而行,故又迷信说:“太岁”之神在地与在天的木星对应而行,在地上举事要避开“太岁”的方位,否则,小如造房建屋,大如建设工程,必遭害祸。 那霹雳或响雷一声爆裂,生命与爱都溯各自源头相呼应。好吧:惊雷(Lafoudre)和闪电(éclatd’éclair)并作总各有驰道,其形象多半呈“之”字形(zigzags)而且连续亦似曲折的堑壕。实际节气中,人们都见过、听到过、亲验过;如当朱庇特神说,不妨叙叨:相当于希腊神话的宙斯,且不去联说,单讲朱庇特所司掌者各有名目,在昔一向受到罗马人的祈求,(如捉拿者、打击者、雷劈者……),又朱庇特为日神,则兼掌天候(气象)、物候(节令)、人事(是非),尤其是干预天地间一切相关的变化,有益于“作物”(物候)加惠于生态的诸多因素,并加以协调(阴晴、惊雷、闪电、风暴、骤雨和风雨、霜降、瑞雪……),以期天顺、地利臻于中国人所祈者、愿景者:风调雨顺,地利人和! 让我们说吧:上文提及诗人在—年作为法国公使馆随员,谒见后期“北洋政府”的官员,如段祺瑞、陆征祥等,见诸于当年新闻报刊中,他汉文名字,如前说即有两个不同的写法,但都姓“雷”;名字却有两个读音相近的:“雪蔼”或“希爱”。照字面用法文写下,前者便是neige+crépuscule,或后者便是aspire+amour;所以在报道新闻上有时称雷雪蔼,有时唤雷希爱。这就如同他创作《阿纳巴斯》的所在之地,时而称“寺庙”(佛教),时而又谓“道观”(道教):这都是诗人存心混淆由之。年,他离开北京回到巴黎,之后平步青云,步步高升,身居法国外交部秘书长之位。应当指出:他曾为部长起草组织欧洲联邦建议书的备忘录,直到年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沦陷之初,他流亡美国,翌年重握诗笔,《阿纳巴斯》的作者便改辕更辙,一往无前、创作不辍,直至年去世。这里汉译的《春分之歌》是他晚年(年)在法国南方海滨的居所中写下的。这些所说无异于解释,做一番溯源:交待译句的所以,我们又何妨重提鹅黄花粉,以期连说第4节诗:法国常说根(racines,也称ailes),所指如鸟或昆虫的双翼。根深叶茂才能引鸟,繁花才招昆虫,如蜜蜂因为花着粉,鸟和蜂常成为种子(grains或grainsailés)……纪德(AndréGide)早年就出过一本自传《如果种子不死》。佩斯读大学之初,因为写诗而受到作家朋友的奖掖,他们的友情,终生不渝。顺便提一下,作家晚年时,美国的诗人还屡次敦促他接受赴美讲学的邀请,后因病未果。所以写上这些,早应指出《如果种子不死》这书名,想必得启于圣书;这并不要紧,主因在《春分之歌》第4节首句第一词组etlasemence(种子)这词的所指,应与“花粉”相关:semence在保尔·克洛岱尔(PaulClaudel)那里具有特殊意义,他的古堡家园(Brangues)墓碑文中就刻有这个词(也取自圣书)。此字本义‘精液’,通义为“种子”,而我译作“后代”,既舍弃圣意,又舍弃纪德的种子之意;无论在纪德书中或克洛岱尔碑文中,该词含义亦庄亦谐:纪德那书的内容亦然,自来在法国toutgay(包括女性),有一定学养的青少年都看好这个词,所以我那样译,单与下半章中的舍特相关;至于上帝,同位的l’épars,原意散落的,而诗人做名词用l’épars,按汉语也寻常,名(词)形(容词)替用,作为“上帝”的同位自可,于是成了前半章,亦如乐章,我便接译,以完合下半章。 下半章首节首行,同上半章一样,也按译者理解,于此做些译释,是否过分,偏离原义?然而为求原义,正从这里开始。原文Sire能指作称呼,而这称呼在这里,可译成:皇上或圣上;年上溯历代王朝,朝臣上奏言事,必用类此称谓,而皇帝左右的太监不仅用来以示至尊,且称来的口吻往往似带深情,可谓亲切的称呼,所以译句较原句,在口气上有了变化,接近口语了。因为这雪,不是下在纽约或某一城市,而是降在主子的沃土上,而沃土的大地,既包括舍特和扫罗的沙土,也包括始皇帝的黄土;这黄土自古就是辽阔的沃土,而且黄土有它的自肥性(autofertilité)。转而就Sire这个称呼,兰波用过,而且连呼两次Sire,ohSire!见于他中学的作文,替查尔斯·德奥尔良Charlesd’Orléans专拟致路易十四的函文,我们知道佩斯本从小就喜欢兰波。自古我们就兴五行和阴阳说:天乾地坤,乾父坤母;水、火、木、金、土,与之相应便是四季:冬、夏、春、秋,而四季又对应5个方位,北、南、东、西、中,中是四方之中且属土,于是“皇天后土”说法早成滥调,却在译句中复活。原词组sansheurt碰撞,译者取其效应:即遗存,鞍装(bat)则还其实词之义。那黄土上的雪当是瑞雪,应兆丰年。“免征(franchede)鞍装”引人联想到战马,又相反,译者脑海泛起升平气象的积淀,于是译笔下就浮现如是景观。当然说来近嫌牵强,但是谈诗,译诗往往不免附会。与其这样,不如征引老子《道德经》第46章开头4句:“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任继愈注:“粪”作种田,又释末句,说:“连年作战,徵用的马匹太多,战场公马不够用,连怀胎的母马也被徵用,以致母马在战场上产驹。” 显见,此章的反战思想;这也反映了佩斯的非暴力观:不妨反其义而引证佩斯一句诗句:“一条伟大的暴力原则向来左右着我们的风尚”(引自《阿纳巴斯》第八章)。译者也存心贴近佩斯托具体事物以寄远或愿景;即这样理解,接着第6节其成因:《圣经·创世纪》第11章之巴别塔(通天塔)的故事;一群巴比伦人原本只是懂一种语言,说一样的话,完全可以说到一块,用来议事,达成共识,分头备料来建一座高塔,期以通天,接近上帝,但上帝怕出意外:如管不住他们,要是建成,往后他们什么事都能干得出:他决定混乱他们的语言,随之驱散他们,他们因之散伙,各奔东西了。其实,我们也可参见《诗经·公刘》6节成篇,而它的第三节:有句“于时言言,于是语语”,描绘“笃公刘”伙同他旗下的拓疆者们笑谈的情景。所以提作征引,完全出于想象:—年,佩斯在北京期间,或许他翻阅过顾赛芬神父(Couvreur)编的《汉法大字典》。该辞典全部词条的例句均引自诸子百家的法译文;如译者翻检过而至今记得的,如第5章的头两句“天地不仁,以人为刍狗”做例句,又如第23章,头两句“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为例。 这里译者趁此郑重坦白:原诗上半章首句“etsurlaterreauxtombes”本应从之译作“而坟丛的土地上”,又见法国诗人洛朗·加斯帕(LorandGaspar)在一专文中,引这首句则作“etsurlaterreauxtrombes”:在“tombes”上添了r辅音,若据此也当译为“而龙卷风的土地上”。但现译违反佩斯和加斯帕,而强译作飘风。原因有二:其一,借用老子的‘飘风’,其二,飘风也训得,同全歌主旨并不矛盾;而且飘风、骤雨,如佩斯在开头两节写的,正是老子第23章头两句的时限。尽管“坟丛”,自古在中国和法国,同出于祖先崇拜和后人追思,都兴墓葬、始终一贯。但中国自年以来,墓葬渐已失势,仿佛回到希腊有史之初;火葬替代墓葬之后,祖先想法也渐次淡薄。接下便读“青铜器里青铜音”,与上句对应也平行,对照原句,不能不说诗人匠心存于他的独创性,省略或简约于不知不觉,句式都具可辨性而异于前人。为译释连贯,且容许同“远古,天不作声,世纪也无岗哨”两句一块说,说我们理解它们,一眼单凭直觉进入诗境,故我们循序一块征引前人和先人:说佩斯敏感于青铜胜过兰波: (1)LeClocher钟楼 Maioujuin年5月或6月 Oh!silesclochessontdebronze,噢!倘若钟是由青铜制成的 Nosc?urssontpleinsdedésespoir!我们的心充满了绝望! Enjuinmilhuitcentsoixante-onze,在年的6月, Trucidésparunêtrenoir.遭到黑衣人的屠戮。 …… (《兰波:作品与生平》éditionducentenaire,p.) * (2)LESMAINSDEJEANNE-MARIE让娜-玛丽之手 …… Ellesontpali,merveulleuses,它们苍白,令人赞叹, Augrandsoleild’amourchargé迎着满载爱的阳光 Surlebronzedesmitrailleuses在机关枪的青铜上 AtraversParisinsurgé!穿梭于起义中的巴黎! (同上,p.汉译为编者补充) 佩斯对这里的“青铜”用法,唤醒更深厚的底蕴,尤其在中国读者心上:青铜及其冶铸和制作品都标志人类一定的历史和文明程度。青铜时代,那时代的青铜器。“在蒙古,大自然有利于石器时代过渡到青铜时代:蒙古土地富于矿藏,足够的铜和锡容许青铜工具的制造,相关产址上,除石器之外,存在大量青铜制件,最古的青铜器物隶属公元前13——12世纪,其后在南戈壁掘见的青铜器具,同属明努辛斯克盆地出土的种类,如青铜短刀,精良的战斧以及青铜制的宝石,可能是妇女的头饰。”(《蒙古史:从起源到今天》Ed.Horvath,布达佩斯,)。又“李约瑟:《中国科学技术史》第一卷导论,附图标出古代使用青铜器地区的次序:巴比仑,埃及,印度河流域,早期中国:就是说古代使用青铜器的地区,古中国居后,更确切地说,青铜器的使用也是引自前3个地区。这在古文明或文化论证方面,一直是个悬置未决的难题:是西来还是土生土长?(参见拙作《洪荒失所记》待出)近见报刊专文有进一步论证节录如次: “鄂尔多斯地处战略要冲,向北过黄河越阴山可进入蒙古高原, 向南过长城便深入中原腹地,自古就是中原连接北方和西域的重 要通道…… 朱开沟遗址的年代上限属于约距今4年的龙山时代晚期, 下限为约距今年的商代前期,前后约年…… 朱开沟在商代前期已拥有制造青铜器的技术和产品,大量青 铜小饰品、工具以及青铜戈、短剑、刀、镞等兵器的陆续发掘, 证实了北方系游牧民族的标识物——青铜器就诞生于此…… “鄂尔多斯青铜器”,起源于商代,在春秋战国、西汉初年达 到鼎盛,它以具有便于携带的小型实用器、以大量动物纹作为装 饰题材和青铜、金银制品共有的三大特点,有别于其他青铜器文 化,成为我国青铜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武家政文《光明日报》7年3月2日) 因而就“青铜器里青铜音”一句,说波德莱尔的一首诗(《应和》,Correspondance)和冯至十四行诗集中一首十四行诗读后的印象,也依稀给我类似意象:火炉上一把铜壶向往深山的矿藏……这岂不是另一种应和之美?而佩斯这句,又显见诗人对语言的拿捏和造型,既简约又生动?再接下来,即说“天不作声,世纪也无岗哨”,是往昔的写照,许令读者联想老子第2章:“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辞”,和第63章:“为无为,事无事……”刚在上面提过的汉法大辞典,见有“天不言,万物生焉”一例句,又见法国作家索莱尔斯(P.Sollers)刊于《世界报》某期的“世界书评”专页的文章,即以之为题,谈老子;不过,还应指出顾赛芬神父的例句是经淘洗,改削而成,乃囿于天主教意识,勾销“圣人”代之以“天”…… 这样便借引诗来关照上说的写照。原诗用了3个世纪,百年称一个世纪,这世纪,当然说是这一百年,这3个世纪一一远去,而其风貌遗存,又各异。这词在Rimbaud笔下如何,让我们征引: Quelsiècleàmains!—Jen’auraijamaismamain. 怎样的一个手的时代阿!——我不会有属于我的手。 * Qu’étais-jeausiècledernier:jenemeretrouvequ’aujourd’hui. 在上一个世纪我曾经是怎样的人:我只见到我的今日。 * Jeneregrettepaslesiècledescoeurssensibles. 过去那个心灵明慧的时代我并不惋惜。 (引自兰波《地狱一季·坏血统》王道乾译) 上面说过:佩斯对青铜敏感胜于兰波,已引后者诗为证,这里又补引一句话,如上的原话本意(应当指出):如果“铜”苏醒过来便成了“木”(木质号角)的替代,才有铜号角,那可不是铜的过错!我们可以说,即使任何过错在铜,那正说明青铜文明演进,演进的方向正确!现在,让我们直追兰波的世纪,兰波有‘手扶犁’的说法(formule:lamainàcharrue,),这里手捧的(àmains)世纪,用来拷问自己,剩下的不用解释,但应指出兰波的历史感。正因为“青铜器里青铜音”既承前句,形成对比,又启后句,一前一后不见过渡(transition),径道:尘世的某处……(那里的时态是远古……),译者推测可能指古中国的某地,于是便引《道德经》相关的第2章和第63章如上,来说“天不作声,世纪也无岗哨”。 *** 上说兰波和佩斯分别对青铜的敏感度,只就他们各自表现的敏感,都在青铜的质、色、音这三个层面上。但佩斯的敏感尤为深刻,所以《春分之歌》出那样的乐句。至于他们笔下的“世纪”的含蓄,则大不相近。兰波对他所处的或愿望的世纪的刻画近似客观,其实更表现了他个人的心态;佩斯则处之泰然(从以下相关的乐句可以见得)。再说,佩斯喜好观照世界各大博物馆,会看过青铜文物展览。“青铜器里青铜音”便出自“观照”的客观或普遍性;译者由此而深感两位诗人对同一金属的敏感性,即便一致,然而敏感度的品级(ordre)颇有距离。 *** 年夏,湖北随县曾候乙墓发掘,墓主卒于公元前年,墓中出土文物,即65件编钟。史学家何炳棣赞称“其组别之多,重量之大、音律之完备、铸造之精美,无不使举世震惊”。(见何炳棣《读史阅世60年》,P.)这就应验了上引的佩斯的乐句,而令译者赞叹他的乐句不仅唤醒了青铜,而且预言了“编钟”美妙的演奏! 现在我们越过这些,不凭过渡(也无过渡),一跃而踏入另一境界:“一个婴儿出世……”起头的一节:读来令译者认为它的原义,意在自比,比之于这支歌诞生的象征又具体,信实与否,且看此番译释:(1)《阿纳巴斯》长诗,开头、结尾各赋一曲(chanson)。作者暗示,那是他亲生的女儿(fille),用“女儿”称他的曲;这里用新生的婴儿称他将完成的“歌”(chant);(2)这支歌,在诗人看来,是归不了类的(inclassable),不知它的种族,不明它的身份,可是单凭它的特征,就命定它的额叶定被打上烙印。因为按诗人根本又普识的观念来转说他说过一句话:“正因为重要性是基于他的出现(存在)是人性的”(Carc’estdel’hommequ’ils’agit,danssaprésencehumaine),引自诗人长诗《风》(Vents),这句诗说出佩斯的一个根本又普泛的人文精神,或曰:普世的人道尊严的观念。其实说他的诗作,甚至说这支歌也适用:诗、歌自有生命,自有尊严,自己赢得的尊严(而不仅仅是自尊)。这样,就结束了这一节。 现在该说这支歌的结构:起先,我们暗示了它是宣叙调(récitatif),是追忆,又是赞歌。而结构上:全歌由节组成,每节标以“,”逗号或“。”句点。这里用‘节’,就是séquence,因为在话语(discours)分析上用得着,在影视上也有用场,在音乐、诗歌上更是必用的:环绕言事、论人的话语都有语节的单元,在影视的画面或场景都用连续的节,由单元的连续(desunitélangagières)来推出,在音乐、诗歌的结构分析的序列上,都以母题(motif)展开主题(thème),由此,我们来说“一个婴儿出世……”这节下来的两节和独立的“一句式”结束句。 “呵,大地,”这是亲切的称呼,“我们的母亲……”可与上面诸节中用的称呼相较,然后请求大地(母亲),别担心“这种衰败”,因为这世纪,这世纪的实在(现实),既抽象又具体:“出手快”,“人扎堆”——照字面译来,托出快手和人堆的象形。至于两者的内涵,读者可联系当今时、空、人的风貌,深掘你的想象,也就凭你的形象思维去印证!于是,“一支歌”从我们心灵的袒头(即心灵袒开的尖端)“升起”,“它不熟悉自己的源流”,来龙去脉(是不可归类的,自有特征或特色的),正如诗人所暗示的“一支歌”或所指他的“一个婴儿”,都是有生命的,同时也会枯掉,所谓生生息息,如同大海有巨澜也有平静时刻,总是令诗人梦想或产生幻想的水域。无论如何,总让诗人着迷而歌唱的:一支歌“在死亡里也定无连海的港湾”,明说大海是永恒的:“大地人间有个昼夜平分的时刻。” 让我们追忆上半章开头的4个小节。那里简约写下的春光遍洒:响雷、飘风、骤雨、爱的春宵、闪电、爆裂、霹雳的驰道、青松、鹅黄花粉以及紫色的浮游层。春光是一种美,那么秋色呢?不也是一种美!这就涉及皮埃尔·盖尔所记诗人具体生命垂危时刻的室内户外(大海)的场景,因之,让我又联想到“平分秋色”的寓意:我们可以用法语直译motàmot或Jouirenpartageégaledelabeautédel’automne,就明白了。片片春光,一派秋色,岂不平分?最终诗人唱出:“大地人间有个昼夜平分的时刻。”这几乎就成了诗人预兆自己生命告终的时刻。果然,那时皮埃尔·盖尔(—)用散文刻下了:诗人的外交生涯(carrièrediplomatique)和诗人身份(rang):一位法国极具特色的大诗人。 多亏诗人写下《春分之歌》,也幸亏皮埃尔·盖尔所记,我们藉以更靠近诗人和诗作:这支歌的匠心,而艺术永远不逃避人的:“因为你们,起码晓得在诗歌领域,艺术家背后站立的是艺术,而艺术永不避开人的。”(Carvous,dumoins,savezqu’enpoésie,derrièrel’artiste,l’artn’éludejamaisl’homme)这出自诗人于年就美国文艺学院提问所做的答复。 * 大家知道,诗人歌德的秘书艾克尔曼(Eckermann,—),他于年当秘起至年,用12年功夫写下《歌德谈话录》(有朱光潜译本),成为关于歌德的最珍贵的资料。而皮埃尔·盖尔即是佩斯的热爱者,佩斯晚年的身边人(l’undesonentourage),他写的《圣-琼·佩斯的肖像》,所记诗人与其交往、言谈,尤其书中录有佩斯的只言片语,弥足珍贵,因之译者有所援引,应当说足以信实。 我们的结论是:既然春光秋色构成双重美,我们的结构分析也引出诗人的语言所体现的美,美在由具体踏入抽象即深邃的哲理性:美学观,诗人的美学观(参见本文中相关的引语),它折射出这支歌的美丽——引人深思而又心动:认可诗人的匠心——诗艺的灵动性! 7年5月 (选自叶汝琏译,胥弋编《圣-琼·佩斯诗选》,吉林出版集团,8年9月版)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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