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法国当代著名建筑师让·努维尔（JeanNouvel）获颁普利兹克建筑大奖。今年年逾七十的努维尔，一生的建筑作品横跨五大洲，多达两百余个，然而每一个建筑项目都没有先入为主的观念，且总能够精致地体现出光影玩味，并与周边环境的融洽平衡。

普利兹克奖评委会将这种不断超越自我的性格概括为“勇敢”，评价中称：“强烈的好奇心、敏捷的头脑使得他敢于在每个项目中进行新尝试。虽然结果不一，但是极大地拓展了现代建筑的语汇。”

年8月，努维尔出生于法国西南部阿基坦大区洛特（Lot-et-Garonne）-加龙省的菲梅勒（Fumel）。母亲是英文老师，父亲是历史学家，都从事教职工作。努维尔一家在8岁时搬迁至Sarlat，一个拥有很多中世纪古建筑与街道的小镇。努维尔注意到那里的建筑物上刻写着《hereisart》与《thereisthetreasure》的铭记。而身为历史学家的父亲告诉他：“这里所指的财富就是历史的纪念物——建筑（Architecture）。”

但在努维尔小时候，学校所教授的课业中并没有提供大量接触艺术的机会。直到16岁时，努维尔才遇到一位教授绘画的老师，由此开启了艺术的心智。但他的父母一直担心，从事专业艺术将不能支撑实际的日常开销所需，所以，建筑，成为努维尔最终折中的选择：既有用也跟画画有点儿关系。

年，努维尔进入法国国立巴黎巴黎高等美术学院学习。

年-年，努维尔以助手的身份进入ClandeParent与PaulVirilio的事务所，仅一年后，Virilio就任命他为在Neuilly的一栋80层公寓建筑群的项目经理。项目完成时，努维尔23岁，是其建筑生涯中的第一件作品。

年之后，努维尔“单飞”，创办了自己的建筑事务所，开始了其一发不可收的建筑生涯。

今天巴黎城市中大量不拘一格的现代化建筑：卢浮宫扩建工程、巴士底歌剧院、国家图书馆，以及德方斯巨大的拱门等，大多诞生于年之后——这都要归功于当时坚定奉行现代化的法国总统密特朗上台之后，所推行的一系列宏伟的政府计划。这些计划大多数通过经竞赛的形式敲定最终方案，这也给了当时许多像努维尔这样的年轻建筑师崭露头角的机会。

年，密特朗提议，在塞纳河左岸建造一座阿拉伯世界文化中心（ArabWorldInstitute），旨在跨越阿拉伯文化于西方文化之间的藩篱，让西方民众认知阿拉伯文明的悠久与价值——这一建筑主题本身已经构成了对建筑空间设计的挑战：不论是当时建筑界盛行的国际主义风格，还是完全拷贝一座清真寺，显然都与主旨相去甚远。

最终，青年时代起即坚定“文脉主义”的努维尔在方案竞标中最终胜出。年，阿拉伯世界研究中心正式对外开放，既维持了传统的尺度又不失优雅地坐落于塞纳河左岸，成为努维尔第一件在全世界范围内大获赞誉的作品。

阿拉伯世界研究中心

L’InstitutduMondeArabe

年；法国France

阿拉伯建筑的核心就是光线和几何形状。

——让·努维尔

沿塞纳河而建的阿拉伯世界文化中心是一座集博物馆、临时展出、图书馆、文献中心、表演厅及会议室等功能于一体的文化中心，也是阿拉伯文化在西方世界的集中展示场。

▲阿拉伯清真寺的窗格与阿拉伯世界研究中心的窗格

▲阿拉伯世界研究中心建筑北侧视野

建筑北边临河靠近巴黎圣母院，南边临街，两侧墙壁分别呈现截然不同的风貌。临河的北边墙体采用巨大的玻璃帷幕量体，将光线作为一种建筑材料，使其与圣母院的风格完美融合，呈现西方文化的真实镜像。建筑的南立面则被设计为东方文化的现代表达：南立面窗户整齐地排列了近百个光圈构造的窗格，背后装设控光装置，内含3万个金属瓣片，电脑根据户外光线强弱与温度来调节光圈，使室内光线永远适中。当光圈转动时，创造出星形、圆形或多边形的阿拉伯装饰图案光影效果，建筑的精密性具有强烈的图案表现和科学幻想效果。让·努维尔说：“建筑设计灵感源自于阿拉伯文化（清真寺的雕刻窗mashrabiya），是对一种精巧、神秘、蕴含宗教氛围的东方文化的赞美。”

年，阿拉伯世界文化中心被评为当年最佳建筑设计，获得银角尺奖（I’Equerred’Argent）。

每个建筑都是拼图中的一块

我毕生都在与平庸的建筑抗争、为不同的建筑而奋斗，每一项工程都是一次历险。

——让·努维尔

在阿拉伯世界研究中心设计建造的上世纪八十年代，在建筑界占据一统江湖地位的是“国际主义风格”，以“玻璃幕墙、钢筋水泥、简单明快而且不加任何装饰”为主要特征在全世界范围内大量增殖。一时间，全球各地的城市呈现出一种高度程式化的面貌，建筑与本国文化环境没有任何联系，只是同一建筑风格语汇的一再重复。而电脑出现后，这种重复变得愈加轻松，一个建筑只要拉长变宽，甚至连材质与结构都不需改变，就在另一个地方被克隆。这些建筑物不具备自己的灵魂和语言，努维尔对此曾评价说：“这不是一名建筑师应有的态度。”在他看来，“每次要在正确的地方建设正确的建筑，就好像是在寻找缺少的拼图。”要与周围环境和谐相容，而每一处环境是不同的，因此，建筑作品必然因地制宜，各有特性。

▲阿尔罕布拉宫

努维尔不仅是这么说的，在此后的大量建筑实践中，更是拒绝受到一切先入为主概念的影响，针对不同的城市文脉实体环境，极大地拓展现代建筑的语汇，作为对建筑克隆的反击。以阿拉伯世界研究中心为例，作为两种文化和历史的衔接点，建筑师将阿拉伯文化符号巧妙地融入建筑语境中，比如：将阿拉伯式的格屏抽象提炼为形状、大小不断变化的多边形，营造出各种几何效果，让人联想起阿尔罕布拉宫。这样的用心不仅在最初赢得了19个阿拉伯国家委托方的赞许，最终，更使建筑的外部和内部形成一种深具文化感染力的空间氛围。

另一方面，尽管在设计上大量借鉴了清真寺等阿拉伯建筑特色，但建筑师对这一作品的定位仍是“一座西方的现代化建筑”。努维尔相信，在科技越来越发达、城市越来越拥挤的未来社会，设计的过程不可能不受外界影响。因此，在阿拉伯世界研究中心的设计过程中，尽管没有外露的管线，但在光滑的外表之下，包括墙体自动控光在内的高科技和现代化的营建手段的运用，让阿拉伯世界文化中心既不输于，更不同于当时的“高技派”。努维尔对科技的应用并不明显体现在构造上，而是以象征性地反映出时代的前瞻理念：工业、速度、现代性。由此，在当时的法国创造出一种在营造中大量使用高科技、先进材料，但在概念上则异常贴近历史和文化的新建筑。

努维尔的建筑电影

建筑就像电影，总有故事要讲，总有情绪要表达。

——让·努维尔

▲让·努维尔的事务所

努维尔小时候便对艺术十分感兴趣，成年后，未能成为艺术家的努维尔便常用“电影”的概念来阐释自己的作品。在建筑师努维尔看来，建筑作品从设计构思到最后施工完成与电影的拍摄过程并无二致。他将建筑师于电影导演相类比：导演背后有编剧、灯光师、艺术指导等人的协助，而建筑师的背后通常也凝聚了一整个团队的智慧。努维尔在每个建筑项目开始之初，总会召集很多人来研究、讨论，包括：工程建筑专家、当地的文化学者，以及各界专长人士。努维尔很看重这个过程，这也是建筑与环境、历史和文化对话的过程。他从中积累大量素材，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将所有的可能性一一罗列，构成一份巨大的清单。而接下来的资料吸收、取舍抉择，就只能是建筑师一个人的工作，努维尔将这“质的飞跃”的过程称为“飞向天空”——“只能是我、建筑师本人的选择，这也是我的责任。”

▲多哈大厦的光影

▲夜晚、白天几乎隐身的卡地亚基金会

另一方面，和电影导演一样，努维尔也喜欢并擅长用光。努维尔曾在15岁时第一次参观巴黎的圣礼拜堂，彩绘玻璃窗赋予这座哥特式建筑炫目光彩，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说：“这次经历让我第一次认识到光和建筑之间密不可分的联系，有了光，人们才能发现建筑之美。自那时起，我就对光影变化对建筑的影响产生了兴趣。”今天回溯努维尔一生中的所有建筑作品，不难发现：对光、影及透明度的迷恋是它们共同的潜在主题。相比传统的建筑以固定的体量为基础，在努维尔的建筑中，光就像玻璃和混凝土一般被使用，光的感染力是其中最基本的东西。

在努维尔所有建筑作品中，阿拉伯世界文化中心是一座关于精确空间中光线组织和变化的建筑，也是与电影模拟关系最接近、最令人满意的作品。南墙面装有自动感光控光装置，中心有悬挂条纹大理石的采光井，为室内带来光线层次、空间体积和开放闭合感的渐次转换和复杂趣味，使得参观这一建筑就像看一个电影的连续镜头。努维尔曾评价：“根据穿过这一空间的不同路线，在不同体积和不同光线层次之间，可以被看作是一系列镜头的不同视角和光圈。”

▲建筑师在阿拉伯世界研究中心的设计理念中写到：光的主题除了反映在全部为照相机般的控光装置的南立面之外，也在层层累叠的楼梯踏板、故意朦胧的外形轮廓，以及各种光影的叠置、混响、反射和阴影变化之中得到再现。

“建筑的存在就像电影，是以实践和运动来衡量的。一个人思考、构想和阅读一个建筑物时，是以一连串连续的形式来进行的……建筑不只是形状、线条的组合，这在过去也许可行，但是今天，建筑意味着更多。”相对过去所重视的建筑的静止画面，显然，努维尔更喜欢发展的、运动的景观。这些景观因为距离、层数、角度的不同而不同——光线会改变建筑的形态，而他用光线来设计空间，用光线来导演属于建筑的电影。

年，让·努维尔获颁普利兹克建筑大奖，许多人认为这是一次迟到的敬意。正如普利兹克评委提及的那样，该奖旨在鼓励努维尔“对新思的勇敢追求”，“对既定准则的挑战”，以及“对整个建筑领域边界的拓展”。而努维尔则引用夏尔·波德莱尔的诗句作为回应：“出人意料、不符规则、使人吃惊、令人惊奇，这正是美的特点和本质所在。”

更多让·努维尔的建筑作品

年

里昂歌剧院

LyonsOperaHouse

法国里昂

年

卡地亚基金会

CartierFoundation

法国巴黎

年

储气罐A

GasometerA

奥地利维也纳

年

萨拉克圣玛丽教堂

ChurchofSaintMaryofSarlat

法国萨拉克

年

法国巴黎非西方艺术博物馆

MuséeduQuaiBranly

法国巴黎

年

多哈大厦

DohaTower

卡塔尔多哈

年

卡塔尔国家博物馆

QatarNationalMuseum

卡塔尔多哈

年

中央花园大楼

OneCentralParkbuilding

澳大利亚悉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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