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

年5月13日

（谢勒威尔磨坊）

遗言

-82-

我在谢勒威尔磨坊的起居室等待着。医生就在隔壁房间，在卧室里，和雅克一起。今天早上4点钟，我惊恐的给他打电话。雅克在毯子里痛的窒息，仿佛他的心脏正在减速，仿佛一个没油的引擎在停滞之前的咳嗽，仿佛他的血液将要停止流动。当我点亮卧室灯的时候。他的双臂发白，满布蓝色的静脉。贝尔日医生在几分钟之后来了。他能这么做。他把他的诊所开在了维农，在波本庞提耶街。最漂亮的几栋别墅之一，在塞纳河旁边，离吉维尼不愿。

贝尔日医生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从卧室出来。我坐在椅子上。什么都没做，就在等。贝尔日医生不是那类好人。这就是个靠着我们这些村子里的老家伙住进了带游泳池的别墅的坏蛋，不过他也是个讲实话的人，至少，我们不能抹掉他这个优点，也因此我们请他做我们的家庭医生，从很长时间以来。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时间到了，雅克也明白了，，他知道他只剩，，最多，几天了。我给他打了管强心剂。接下来几个小时他会好受点。医院，预定了一间房间，他们排了辆消防车过来。“

他拿起了他小小的皮手箱，有些犹豫的样子：“他。。他要求见您。我本来想给他些东西让他好后睡过去，但他坚持要和您说话。“

我的样子应该开起来很震惊。震惊而不是害怕。贝尔日觉得他不得不加一句话：“您呢，还好吗？您承受得住吗？您需要我给您开点药吗？“

“还好，还好，谢谢。“

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让他出去。他又望了一眼昏暗的房间，然后迈出脚。他最后转过来一次，一副有点动容的样子。他的样子看着很诚恳，可能失去个好客人，这并不是件好笑的事情。

“我很遗憾，加油，斯蒂凡妮。“

我慢慢的走到雅克的卧室，一直想着他在等我：“我丈夫的忏悔。真相，在这么多年以后。“

故事就是那么简单，实际上。

只有一个凶手，只有一个动机。只有一个地点，只有一个小小的目击者。“

凶手袭击了两次，在年和年。他唯一的目的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东西，他的珍宝：一个女人的人生，从生到死。“

我的人生。

只有一个凶手，雅克。

雅克把一切都解释给我。什么都没有遗漏。这些日子以来，我人生不同阶段的回忆汹涌而来。无法让人理解的人生的万花筒。。尤其是，每一个细节都是齿轮的一部分，都有确切的位置，准确的指向了一个怪物。

这是在十三天以前。

那天早上，我推开了雅克卧室的门，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我关上的是我人生结局的阴影。

确实如此。

“靠过来，斯蒂凡妮，靠床来。“

贝尔日医生在雅克背后塞了2个大枕头。他基本算是坐在床上的。流过他脸颊的血液和他的惨白的双臂对比鲜明。

“靠近，斯蒂凡妮。我想贝尔日已经给你说了。。我们就要分别了，很快。是。是。我要告诉你。。我得告诉你。在我有力气的时候。我让贝尔日给我了点能让我撑住的东西。在救护车来之前。”

我坐到了床边。他从毯子里将手滑出来。他的手臂上的毛发被一块大的棕色胶布压着。我拿起了他的手。

“斯蒂凡妮，在车库里，在储藏室，有一堆我们很多年都没碰过的老东西了。比如我那些打猎时的家伙，旧外套，一个包，沁湿的纸箱子，还有我的靴子。都是些发霉了的老东西。你把他们拿起来，把他们都拿开。然后，你用脚分开地上的小石子儿。就在下面，你会看见，下面有块布，类似浴帘布之类的。如果不把上面所有的东西拿走，什么都看不见。你拿起那块布，你不会看不见的，在里面，你会找到一个小盒子，一个铝制的盒子，差不多是一个鞋盒的大小。你把它给我带过来，斯蒂凡妮。

雅克紧紧的抓着我的手，然后又松开。我什么都不明白，但我站起来。我觉得很奇怪，这不是雅克的风格，神神秘秘还有这些线索的游戏。雅克是个简单的男人，平和，不会有惊喜。我甚至怀疑贝尔日医生给雅克开的药是不是剂量过大。

我回来了，在几分钟之后。我丈夫的提示都很精确。我找到了一个铝制盒子。接合处锁上了，光亮的外壳上面到处都是生锈的暗点。

我把盒子放在床上。

“它。。它被一把挂锁锁住了。“我说。

“我知道，我知道。谢谢。斯蒂凡妮。我需要问你一个问题。一个重要的问题。我不是很擅长演说，你知道的，但你得告诉我实话。斯蒂凡妮，这么多年，你在我身边开心吗？；

你们觉得我应该怎么回答？你们会对一个还剩不到几天可活的人说什么？一个你们和他已经共度一生的人，超过了50年，可能有60年？除了“是，是”你们还能回答什么？雅克。当然了，雅克，我这些年，在你身边都很开心“？

这样看起来不会让他难受。

“现在，斯蒂凡妮，我们已经到了道路的终点，我们可以什么都说了，你，怎么说。。有过遗憾吗？你想过，，我不知道。。可能你的人生可以变得更好如果在其他的地方，其他的。。“

他犹豫着。吞咽着。

“和别人？”

我感觉很奇怪，这些年，雅克在他的脑中会想千遍万遍这些问题，而直到他来到了这个时刻，这一天，他才会问我。不是我，我也不是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我的天啊，当然不是。但我已经是个老妪现在。我并没有想到会这样，在我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回忆的轻烟一点点的飘散，在我疲劳的思绪里。我也是，我也耐心地将这类问题封闭到一个盒子里，我强迫我自己再不要打开这个样子。我早把钥匙弄丢了，我得去找找。。已经很久远了。

“我不知道。”我回道到，“我不知道，雅克。我不知道你想要说什么.”

“不。斯蒂凡妮，你当然明白，，斯蒂凡妮，你得回答我。这很重要，你会不会更喜欢另一种人生？“

雅克对我笑了。粉红的血液慢慢给他的面颊染上了些颜色。一直到他的手臂上。贝尔日的药，挺有用。。。从未有过，五十年里，雅克从未问过我这样的问题。这不像他，这什么都不像，难道这是一个结束生命的方式？在超过80岁之后，去问另一个人，那个留下的，是否她的一辈子都该扔到垃圾桶里？谁能去回答“是”，谁能对她快死的伴侣回答“是”，哪怕他这么想，尤其是他就是这么想。我觉得这是个陷阱，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个陷阱。

“什么样的另外的人生，雅克？你想的是什么样别的人生？”

“你没有回答我，斯蒂凡妮。。你会更喜欢。。

陷阱散发出来的毒药的味道更加明显另外，就像又闻到一个我以前用过的香水的味道，一个熟悉又压抑的味道从很早之前飘散开来，但永远也忘不了。我别无选择的去回答他，用护士一般的温柔：“我拥有的人生是我自己选择的，雅克，如果这是你想听到的。这是我该获得的，因为你，雅克，因为你。：

雅克喘着气仿佛圣皮埃尔自己过来告诉他他的名字在去往天堂的名单。仿佛，现在，他可以平静的去了，他让我担心，他的手在床头柜上摸索着，在找不知道什么的东西。他打翻了放在上面的玻璃杯，落在了地上摔碎了。细细的水流落到了模板上。我站起来去擦，把玻璃碎片扫击在一块，在他的手还举着的时候。

“等等，斯蒂凡妮，就碎了个杯子，不要紧。帮我一把，在我的钱包里，那儿，在床头柜上。”

我往前走。碎玻璃在我的拖鞋下嘎吱作响。

“打开它，”雅克继续说。“在我得社保卡旁边，有一张你的照片，斯蒂凡妮，你看见了吗，把你的手放在照片后面。”

我在打开雅克钱包之前仿佛用了无尽的时间。我的脸颊映入眼帘。这张照片至少是在40年前拍的。这是我吗？它们属于我吗，这双深邃的紫色的眼睛？这个甜蜜的笑容？这个在吉维尼美妙的阳光照耀下珍珠般的肌肤？我是否已经忘记了我曾经有多美？是不是非要等到八十岁漫步皱纹才终于敢去证实这件事？“

我的食指摸到了照片后面，碰到了一把平的小钥匙。

“我已经安心了，现在，斯蒂凡妮，我可以平静的死去，我终于可以告诉你了，我很犹豫，我真的很犹豫。我把我能做的都做了。斯蒂凡妮。你可以用这把钥匙打开铝箱的锁，这把这些年从来都没有离开我的钥匙。你，你将会明白，我想。但我希望可以坚持下来自己把一切都告诉你。“

我的手指现在在发抖。比雅克的手抖得厉害很多。一种害怕的情绪向我涌来。我把钥匙插入锁眼，转动它。在锁匙落到床单上的时候，花了我不少时间。雅克仍把他的手放在我的手臂上，仿佛是让我再等一下的意思。

“你值得拥有一个守护天使，斯蒂凡妮。而这个人就是我。我尽可能的去做我能做到最好的事情，这并不是那么见到，相信我。我有时候都担心我做不到。但你看，最终，你向我确定了。我做的并不坏，你，你还记得，我的斯蒂。。“

雅克的眼睛闭上了好一会儿。

“我的芳妮特，，在这么多年以后，最后一次，你可以接受我叫你芳妮特吗？超过了70年，我再也不敢。。从年开始，你看，我什么都记得，我是一个听话的守护天使，值得信赖，井然有序。“

我什么都没有回答。我呼吸困难，我只有一个愿望，打开这个率想，确定它是空的，确定这些雅克的自言自语不过是因为贝尔日的药所出来的胡言乱语。

“我们两个都出生于同一年，“雅克用同一个语调继续说道，”在年，你，芳妮特，6月4号，在克劳德莫奈死后6个月。就像是个巧合，我，出生在7号，在你之后三天。你在水堡街，我在格伦比街，中间只隔了几栋房子。我一直都觉得我们的命运连在一起。我来这个世界的原因，是为了保护你，是，怎么说，扫除那些在你道路上的枝蔓。。“

扫除枝蔓？我的天，这些事都不像雅克。难道是我疯了。我受不了了。我打开铝箱。立刻。它从我的手中掉落，仿佛铝皮已经被烧得发白，里面的东西都散落在床上。我的过去向我奔来。

我看着它们，很惊悚，三把画刀，温莎牛顿的，我认出了刀柄上面带翼的飞龙，在两块随着时间流逝早已干涸的红色之间。我的目光落在了一本诗歌集。路易阿拉贡的。我那一本从来都没有离开我卧室的书架，我怎么能想到雅克还有另外一本？另一本这个我经常读给吉维尼的孩子们的书，在页，《睡莲》那首诗，我把书如同圣经一般打开。一页页翻过。我停下来了。页。这一页被折起来。我的眼睛看到这张纸，它被精心的裁剪过，有人切了这一页，只有一厘米，只缺了一行字，这首十二行诗的第一句，一句经常被引用的话：“

梦的罪过在于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明白，我什么都不能明白。我也不愿意去明白，我拒绝去把每一个元素排列好位置。

雅克苍白的声音让我全身发冷：“

你还记得阿尔伯特罗沙巴吗？对啊，你当然记得。还是孩子的时候我们三个一直在一块。你给了我们这些画家的昵称，那些你喜欢的印象派画家，他是保罗，而我是文森特。

雅克的手紧紧抓住毯子。我的眼睛迷茫的看着那些画刀。

“那是。那是个意外。他想把你的画交给老师，你的《睡莲》，芳妮特，那幅在储藏间的画，那副你一直不愿意扔的画。你还记得吗？但这也已经不重要了。保罗，好吧，阿尔伯特滑倒了。我们在之前打了一架。好吧，但那是个意外。他在靠近洗衣船的地方摔倒了，他的头被旁边的石头撞到了。我本来不会杀他的，芳妮特，我不想杀他，哪怕他对你有个坏影响，哪怕他不是真的爱你，他滑倒了。所有这些，都是绘画的错。你后来都明白了，你后来都明白了之后。“

我的手指握住了画刀的手柄。它的刀片很大，是用来在画盘上混合的。在年以后，我再也没有碰过一次画刷了。这些在我脑中尘封已久的回忆都突然翻转过来，我感觉我的嘴里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那，还有詹姆士。“

我的声音弱得和一个11岁的小姑娘一般。

“那个老疯子？那个美国画家？你说的就是那家伙吗，芳妮特？“

哪怕我回答任何一个字，都是听不见的。

“詹姆士，“雅克继续说，”詹姆士，就是他。这么些年，我一直在想他的名字，但一直没成功。我一直都记不住，我甚至都想过问你。“

雅克露出一个恶心的笑容。他的背在枕头下面滑了一些。

“我开玩笑的。芳妮特。我当然知道要把你排除在这一切之外。让你一点也不知道。守护天使是隐秘的，不真实的？一直到最后。这就是要一直遵守的规则。，，至于詹姆士，你没什么可后悔的。你可能也记得，他告诉你要你变得自私，要你必须离开你的家人。所有人。离开这里。他把你变疯了，那个时候，你更容易受人影响。你还不到11岁，他得到了他应得的。。。我一开始威胁过他，我把信息刻在他的画箱上，在他睡觉的时候，他几乎能睡一天，就像个大懒虫，但他什么都不愿意去了解。他继续误导你。东京，伦敦，纽约。我别无选择，芳妮特。芳妮特，你会走的。在那个时候，你谁的话都不听，甚至你妈妈的画。我当时别无选择，我必须去拯救你。“

我的手指松开了，我的回忆一个又一个在从这些猛兽一般的缝隙里涌出来。这把刀。这把在床上的刀。这把红色的刀，这是詹姆士的刀

他继续着他令人讨厌的忏悔。“我，我并没有想到海王星在麦田里找到了这个该死的画家的尸体。我在你和你妈妈回来之前把尸体挪开了，只是几米远，好吧，我猜。已经过了太长时间了。你知道吗，我差点以为我做不同。我从来没想过这个老流浪汉的尸体可以这么沉。你不会想到，但是你和你妈妈当时曾经离我很近。只要你转过头。但你没有这么做。我想事实上是你不愿意面对现实。你没看见我，你妈妈也是。这就是个奇迹！你明白吗，这就是个信号！从那天起，我就明白什么都不会影响我。我的任务会完成。那晚以后，我在草地中埋葬了尸体。对一个孩子来说这就是个不可能的工作，一天一天，那些画架，那些有才。我只留下了他的画箱，当作一个证据，一个证明我因为你而无所不能的证据。你明白吗。芳妮特，我当时不到11岁！他那会就明白了，嗯，你现在才意识到，你的守护天使？”

雅克没有给我留回答的时间。他绝望的试着在枕头里伸直一下背部，但继续下滑，一点一点。

“我开玩笑的，芳妮特。这并不那么难，哪怕对于一个孩子。你的詹姆士就是个残废的流浪汉。一个怪人，一个错过了莫奈十年的美国人。一个所有人都不在意的流浪汉。在年，人们有别的麻烦。而且。在几天之前，人们在驳船里发现了一个被刺死的西班牙人，就在吉维尼对面。所有的警察都被派到这个案子里，他们都被卡住了，他们在很多个星期后，才锁定凶手，一个宫弗朗的海员。：”

雅克漫步皱纹的手在找我的手，它落空了。

“把这些都告诉你让我很开心，芳妮特。你知道的。我们两个之后都很平静，那么多年。。你还记得吧，我们一起长大，我们只是在你去艾弗勒读师范的时候分开过。然后你又作为女教师回到了吉维尼!我们的学校！我们在圣拉戈冬教堂结婚，在年，一切都那么完美。你的守护天使交了好运。

雅克又开心的笑了。这个差不多每天我都能听到在我们的房子里回响的声音，在一个电视节目或者一张报纸后面。这个恶心的笑容，我怎么从没有想过这是一个恶魔的笑容？

“但魔鬼一直在，嗯。。斯蒂凡妮？之后杰罗姆莫瓦尔回来一直在你身边打转？杰罗姆莫瓦尔，我们在小学班里的伙伴，那个你给他取名卡米耶的家伙，胖卡米耶…班里的第一名！那个自命不凡的家伙。而且你在学校一点也不喜欢他，芳妮特，但他变了很多。

后来，他甚至还把那个爱告密的帕翠西亚带上了床，那个你叫做玛丽的，就像玛丽卡萨特。。

但很快，他的帕翠西亚再也无法满足他，满足胖卡米耶。他变了很多，这是当然的，钱能改变一个人，他买下了吉维尼最美的物资。他变得傲慢，甚至迷人，在某些姑娘严重，，，而且，他在他妻子面前好不隐藏。吉维尼的所有人都知道，包括帕翠西亚。她甚至还去找了个私人侦探监视他，可怜的帕翠西亚！哪怕这样，莫瓦尔对绘画有个很好的品味而且他还收藏了很多流行的作品。但，最重要的，斯蒂凡妮，听我说。杰罗姆莫瓦尔，那个人们口中巴黎最好的眼科医生，回到吉维尼，只为了一个理由，唯一一个。既不是莫奈，也不是《睡莲》，不，他是为了那个美丽的芳妮特而来，那个在他上小学的时候他的眼睛从来都没有移开过的姑娘。既然，命运的齿轮已经转动起来，胖卡米耶想复仇了。“

我的喉咙说不出任何话来。

“你。你。。“

“我当然明白，斯蒂凡妮，你并没有被杰罗姆莫瓦尔吸引。至少还不到时候。但我得尽快行动了。杰罗姆莫瓦尔住在村里，他有很多时间。他很狡猾，他知道如何吸引你，从学校的时候，就用《睡莲》，那些莫奈的故事和田园风光。“

又一次，这个怪物想拉起我当然手，他的手在毯子下就像个臭虫般蠕动，我犹豫着要不要抓起那把画刀捅过去，就想打死只臭虫一样。

“我没有在你身上强加任何东西，斯蒂凡妮，我知道你和莫瓦尔之间什么都没有。你只是接受和他一起去散了次步，和他说了此话。但他会吸引你，斯蒂凡妮，如果慢慢来的话，他就会成功的。我不是个坏蛋，斯蒂凡妮，我一点也不想杀杰罗姆莫瓦尔，这个可怜的胖卡米耶。我很有耐心，甚至不止耐心。我试着让他明白，尽可能清楚的，让他明白我能做什么，如果他敢继续围在你周围他的风险有多大。我首先把这张生日卡片寄给他，就是那张《睡莲》。，莫瓦尔，他不杀，他记得很清楚他早年让我转交给你的卡片，在年的莫奈花园，就在阿尔伯特死后。我在这张卡片上粘上了一句阿拉贡的诗，从这本书上剪下来的。这首你让学校的孩子们背诵的诗，我很喜欢这句话。上面说着类似“梦的罪过在于可以惩罚别人”之类的话。莫瓦尔不是傻瓜，信息很清楚：所有试着接近你的人，伤害你的人，都会在危险之中。。“

雅克的手指摩挲着在床上的阿拉贡的诗集。他碰到了书却没有力气打开它。他的手指一点力气也没有。雅克又清了清喉咙，然后继续说道：“猜猜，斯蒂凡妮，杰罗姆莫瓦尔怎么回应的？他快笑疯了，他嘲笑我！我可以杀了他，只要我愿意！但我很喜欢他，说实在的，胖卡米耶。我给了他机会。我往他的诊所寄了那个画箱，就是詹姆士的那个，上面还刻着威胁的信息”她是我的，现在和永永远远。“后面还有个十字架！如果这一次莫瓦尔还不明白。。他和我约了时间，那天早上，在洗衣船前面，靠近谢勒威尔磨坊。我以为他是要来告诉我他放弃了，你想。结果完全相反，他当着我的面把那个画箱丢入水中，落到了烂泥里。他轻视你，斯蒂凡妮，他不爱你，你对他不过就是个战利品，多一个的战利品。他会让你受苦的，斯蒂凡妮，他会害你失去一切。他并没有把我当回事，他对我说穿着猎靴的我不值一提，我不能让你开心，你从来没有爱过我。总是同样的花言巧语。。”

他的手又在继续摸索然后抓住了刀。

“我别无选择，斯蒂凡妮，我只有把他杀了，用这把我一直小心带着的詹姆士的到。他就死在那儿，靠在西边，和阿尔伯特同样的地方，在很多年以前。同样的现场，太阳穴被石头砸碎，头泡在水里，我当然知道这很滑稽。我甚至想过因为如此你可能会怀疑某些事，尤其是当那些警察捞出了詹姆士的画箱。幸好，你从来都没见过这个好像。。我保护你而你不知道，这件事很重要。。你让我有信心，你做的对。你现在可以承认，我的芳妮特，你永远都想不到我有多么的爱你，我爱你爱到可以为你付出多少。你记得吗，在莫瓦尔死后几天，你甚至去警察那里告诉他们我们在那个早上，都在床上。毫无疑问，你内心的某个地方，你知道真相，但你自己不愿去证实。每个人都会怀疑自己有个守护天使，嗯？不需要去感谢的。。”

我注视着，呆滞的，雅克漫步皱纹的手指抚摸着那把刀。这个纠缠不清的疯子，仿佛这个老家伙的身体还在因为杀了两个人而愉悦的颤抖。我控制不了了，我也再也受不了了。我脱口而出：“我，我想要离开你，雅克。正因为如此我才做了伪证。你当时在监狱。。我倒是觉得愧疚。”

手指握住了刀，凶手的手指。然后是一个难以察觉的缓慢速度，手又一点点松开了。雅克继续往下滑。他现在差不多都躺着了，又是一个恶心的笑容。一个与此情此景毫不相称的笑容。

“当然了，斯蒂凡妮。你觉得愧疚，，当然，因为你脑子里一切都搞乱了。莫瓦尔一死，我以为我们之后就平静了，再也没有任何人能然你远离我。之后呢，恰恰相反。这太有戏剧性了，时至今日，当我回想起来。是因为莫瓦尔的尸体为你引来了那个警察，那个劳伦斯赛合纳，所有的危险里面最糟糕的那一个。我毫无办法，怎么才能把这个家伙赶走？怎么才能杀了他不被发现，不让人抓住我，不让人因此把我和你分开？而之后还有其他的赛合纳，其他的莫瓦尔，会让你受苦而我却无法再保护你，因为我被抓住了？从一开始，这个警察就怀疑我，仿佛他会都懂我的心一样，他跟着他的直觉。他确实是个好警察，我们当时很艰难，斯蒂凡妮，幸亏他一直没有发现我和那个班里的男孩子的意外之间的联系，在年的那一场，ta也一直没有听说过消失的美国画家的故事。。他们和真相擦肩而过，那时候。在年。他和他的副手，贝纳维德。。但，当然了，他们也无法想象，谁能明白我呢？而那个时候，这个杂种赛合纳一直怀疑我，这个杂种赛合纳吸引住了你。他或者我，我最终决定以这样的方式解决问题。

悄无声息地，我的手伸进了毯子下面。雅克已经完全躺下了，他也没法再立起来。他也看不到我，他是在对着天花板说话。我的手又一次握住了刀，碰到它我感觉到了一丝病态的快感，反复，早已在手柄上干涸的血迹一点一点渗入我的血管，用一个杀手的冲动填满了它的每一寸。

雅克焦躁的笑声变得越来越刺耳。他坐着可能会好些了，当然了。他什么都没要求，而且。他的声音又弱了一些，但他继续说道：“我快要说完了，斯蒂凡妮。赛合纳就和其他人一样。最后。几个威胁就让他逃走了，只需要给他几个明显又有效的威胁。。“

他又笑了，或者咳嗽吧，两个都有。我悄悄地把那把刀靠在我得黑裙边上。

“人类是如此的脆弱，斯蒂凡妮，，所有人。赛合纳相较于他对你我大大的激情，更喜欢自己小小的事业。我们不开玩笑，不是吗，斯蒂凡妮？这不就是我们要的吗？赛合纳做的对，最终。如果他继续这么沉迷下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他就是我们之间最后的一个阴影。斯蒂凡妮，最后的那朵乌云。最后一根要被拿走的枝蔓。已经过了至少40年了。。“

我双臂交叉，环绕在胸前。那把画家的刀紧贴着我的心脏，我真想说，我真想吼：雅克，告诉我，告诉我，我的天使，既然你这么以为，那是不是捅一个人很容易？把一把刀插入某个人的心脏？

“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斯蒂凡妮？如果我不是在那个正确的时间，如果我没有去除掉那一个接一个的那些阴影，如果我不能保护你，如果我不是只是在你出生之后很快出生，就像双胞胎一样，如果我没有明白我的使命，。我就不会在这片乐土，斯蒂凡妮，我成功了，我如此的爱你，你终于明白了。“

我站起来，很恐惧。我把刀放在我的双臂之间，在我胸的位置不被看见。雅克看着我，他仿佛已经筋疲力尽了。仿佛让他的眼睛睁开都已经用光了力气现在，他试着立起来，用双脚。那个铝箱子，靠在床上，落在了木地板上发出很大的噪音。雅克努力撑着自己的眼皮。相反，尖锐的声音在我脑袋里回响，如同一个垂直发射的扩音器。我感觉整个房子都在围着我打转。

我痛苦的往前走。我的双腿无法支持我，我逼着自己，我展开手臂。雅克一直盯着我。他还没看见那把刀。还没有。我慢慢地把它举起来。

海王星在外面咆哮着，就在我们的窗子下。下一刻，救护车的警笛穿过了磨坊的小道。轮胎停在石子路的声音。两个不真实的身影，穿着蓝白相间的工作服，从窗户经过然后敲门。

他们带走了雅克，我签了一大堆文件，我甚至都没看，也没有去问这是什么。现在还不到早上六点。他们问过我要不要一起上救护车。我回答不用，我会乘车来，或者搭一辆出租车，在几个小时之后。护士们什么都没说。

铝箱躺在地板上，打开着，画刀放在床头柜上。阿拉贡的书落在了床单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救护车离开之后，我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回到储物间在那堆杂物里找到那封蒙尘的老画《睡莲》，那副我在十一岁的时候创作的画。

那副我花了两次的画，首先用了绚烂无比的颜色，为了赢得罗宾逊基金会的比赛，然后又用了黑色，在保罗死后。

我从墙上摘下了雅克的猎枪，我把画安到了那个位置，同一个钉子，在除了我别人都看不到的角落。

我出去了，我要呼吸些空气，我带着海王星一起。现在是早上六点钟，还有几个小时，吉维尼仍然寂静无人，我要沿着小溪走一走，就在磨坊前。

还有那些汹涌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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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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