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满梁旧藏

每年12月，欧洲的亚洲艺术拍卖就切换到法国频道。虽然观望情绪依然浓厚，日子总得过。无论主动，抑或被动，经销商、经纪人、收藏家仍在全球范围内捕捉商机。

巴黎时间年12月17日14时30分，特西尔萨荣拍卖行的亚洲艺术拍卖会开槌，推出中国、日本、泰国、日本、印度尼西亚、柬埔寨、越南等国艺术品个标的。中国人挤满拍场，拍卖图录提供简单汉文服务，如“阁下欲竞拍本场拍卖估价欧元及以上的拍品，请提前与本公司相关负责人联系，办理特殊竞投手续。”

阿比盖尔?德?圣罗马家族珍藏专题是拍卖重点，标的编号1至50，包括影像、家具、玉器、铜器及服饰等类，书画为大宗；以国别论，中国标的47个，日本标的1个，越南标的2个。委托人外曾祖父谢满梁（-)19世纪80年代初任法国驻华使馆秘书，年11月至年7月以参赞衔署理公使代办使事，参与中法战争交涉事宜。在华期间，谢满梁收集艺术品，拍摄了大量影像。归国后，写了本《北京四年回忆：.8-.8》。谢满梁女儿阿德里安娜与路易先生结为伉俪时，谢满梁将自己的收藏作了陪嫁，由圣罗马家族秘藏至今。

恩斯特·奥尔末圆明园西洋楼残迹影像

3.75万欧元

巴黎特西尔萨荣年12月17日拍卖

1号标的是恩斯特·奥尔末（-）拍摄的圆明园西洋楼残迹影像，14张，估价至1.2万欧元，以3.75万欧元成交。

恩斯特?奥尔末值得一提。他出生于德意志汉诺威王国，是一名旅馆老板的长子。十几岁时，实现儿时的航海梦，加入船队前往中国，但在中国海域失事，迫使他定居厦门，学习汉语和摄影。年5月，被中国海关聘用，并按海关职员惯例起了个“阿理文”的汉文名。其后46年间，他辗转上海、北京、广州海关任职。任广州海关总监时，奥尔末还指导北海、佛山、澳门、宜昌等地海关事务。年，退休归国。职业生涯期间，奥尔末每到一地都热衷拍摄，影像记录当地的风土人情。年，他在北京拍摄了一组圆明园西洋楼残迹照片，时距“万园之园”被毁13年，是目前已知圆明园最早的历史影像。中国美术理论家滕固（年-）留学德国时，在建筑学家、汉学家恩斯特?博尔施曼（-）收藏中，偶然发现奥尔末遗孀所赠12张圆明园玻璃底片。震惊之余，滕固借出底片，于年10月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圆明园欧式宫殿残迹》。这组底片送回德国后，传说毁于二战销烟。

圆明园残迹影像

2.5万欧元

巴黎特西尔萨荣年12月17日拍卖

致力历史影像发掘和应用的秦风老照片馆，年在海外访知奥尔末圆明园玻璃底片12张的下落，筹募巨资次年购回，值圆明园罹难周年之际，在北京中华世纪坛举办“残园惊梦——奥尔末圆明园历史影像展”，将这批珍贵的影像文物向公众展出。

圆明园海晏堂十二辰青铜猪首玻璃底片

流标

巴黎特西尔萨荣年12月17日拍卖

2号标的是多位摄影师拍摄的圆明园残迹影像17张（估价至欧元）和一张玻璃底片（估价至0欧元），17张照片以2.5万欧元成交。流拍的玻璃底片是圆明园海晏堂前十二辰喷泉的猪首，若是在圆明园内所摄，或为圆明园最早的影像记录。

谢满梁影集

13.75万欧元

巴黎特西尔萨荣年12月17日拍卖

3号标的是谢满梁影集，91张照片，主要摄于北京，内有法国使馆、观象台等场景，估价至欧元，以13.75万欧元成交。

清一对紫檀展腿香几

高89厘米

43.75万欧元

巴黎特西尔萨荣年12月17日拍卖

7号标的一对紫檀展腿香几，估价至1.2万欧元，录得43.75万欧元。

19世纪印度支那青铜龙首

高40厘米

万欧元

巴黎特西尔萨荣年12月17日拍卖

47号标的注明“19世纪印度支那（即越南）青铜龙首”，铜色棕红，常规造型，估价2万至3万欧元。这只青铜龙首意外地成为本场拍卖的黑马。据现场报道，竞标从1万欧元起，参与者相继出价，至10万欧元时，一家法国拍卖行老板直接出价万欧元，一位中国台湾藏家应以万欧元。之后，一位旅法中国摄影师、一位英国人和一位法国人上演“三国杀”。最终，中国摄影师叫价万欧元，英国人止步。加佣金，青铜龙首以万欧元（约合人民币.2万元）成交。

本场成交个标的，成交率69.64%，成交额.88万欧元。其中，圣罗马家族珍藏成交38个标的，成交.85万欧元。

“圆明园”之争

巴黎和北京时差7个小时。

北京时间22时55分后，“疑似圆明园龙首在法国拍出万欧元”霸屏中国收藏圈，主流媒体迅速跟进。

据报道，竞标现场的中国人多在围观，以致拍卖官落槌时，有中国人以为越南人中标了。有藏家认为，拍卖行将标的时代定为“19世纪”、国别定为“印度支那”，误导了中国买家。中国人热爱传统文化、追捧发达国家文化，对近邻越南文化知之甚少，也没有多大兴趣。因而，忽略了对青铜龙首的深究。

仿圆明园海晏堂十二辰青铜猴首

高50厘米

欧元

巴黎柯皮瑞斯年3月9日拍卖

“买的没有卖的精”。圆明园废墟是近代中国遭受西方列强欺凌的见证，触碰这个历史痛点往往激发起中国公众的愤怒情绪。根据预展、招商和拍卖结果，有藏家认定，从征集、招商到拍卖、宣传，青铜龙首拍卖操作堪称完美的营销案例。拍卖行用尽心机，成功避免了负面影响。

夺标的中国摄影师系受人之托。拍卖前两周，他就到拍卖行和伯奇鉴定工作室了解情况，查阅资料，仔细观察标的物，比较细节，与鉴定师交换意见。伯奇鉴定工作室创立于年，专注亚洲艺术品鉴定、认证及评估，与特西尔萨荣拍卖行有合作关系。据闻，这位中国摄影师庆幸青铜龙首“中国人拍回来，结束了海外漂泊的日子。”

清欧式鎏金首饰盒

英国军官詹姆斯?冈特上尉年掠自圆明园

50万英镑

英国威立士年11月16日拍卖

青铜龙首是否属圆明园海晏堂十二辰，在中国舆论场引发热议。肯定者和否定者都是通过图片判断。中国圆明园学会会员、任职北京圆明园管理处的刘阳，据材质、样式、传承，以及已知圆明园海晏堂十二辰青铜兽首情况，持“基本确定”态度。中国圆明园学会会员，常年从事染织、浮雕、设计等领域理论研究与实践的艺术家陆苇，比较了圆明园海晏堂十二辰造型、铸造工艺和同期文献资料，写出博文《天价青铜龙首绝不属于圆明园》。著名青铜器专家、上海博物馆研究馆员周亚谨慎地向澎湃新闻记者表示：“仅凭现有资料，很难确定这件龙首是否就是圆明园的十二生肖龙首铜像。”

从照片观察，拍卖的青铜龙首，与已知圆明园海晏堂十二辰青铜兽首略有差异。当然，我们可能需要打破思维的惯性，即提到十二生肖兽首就想到圆明园，就想到圆明园海晏堂十二辰。

“圆明园”的国家记忆

北京西郊的圆明园（圆明园、长春园和绮春园组成，又称圆明三园）始建于清康熙四十八年（），历余年拓展和修缮，成为“造园艺术的典范”。

清乾隆伊兰泰绘圆明园西洋楼铜版画

长春园西洋楼有谐奇趣、海晏堂、大水法三处大型喷泉群。海晏堂喷泉设计别出心裁：将十二生肖铸为兽首人身，红铜雕塑兽首，石雕袍服身躯，中空连接喷水管，依昼夜十二时辰轮流喷水，正午时分同时喷水，俗称水力钟。据资料可知，圆明园喷泉由法国传教士蒋友仁主持设计，法国传教士杨自新铸造。乾隆帝还命郎世宁弟子、宫廷画师伊兰泰绘西洋楼水法景象，由清宫造办处工匠雕版，印行《圆明园西洋楼铜版画》。

清乾隆御制猴首青铜像

高45.7厘米

.5万港币

香港佳士得年4月30日拍卖

清乾隆御制牛首青铜像

高43.1厘米

.5万港币

香港佳士得年4月30日拍卖

第二次鸦片战争中，英法联军攻占圆明园后，大肆抢劫和破坏，年10月18日纵火灭迹，大火肆虐了三天三夜，百年繁华就此化为废墟。圆明园劫难成为国家、民族的永久伤痛。

清乾隆圆明园十二宫动物时间喷泉之铜虎头

高31.9厘米

.48万港币

香港苏富比年5月2日拍卖

年以降，圆明园海晏堂十二辰部分青铜兽首陆续公开交易。年4月30日，青铜猴首、青铜牛首在香港佳士得分以.5万港币（约合.41万欧元）、.5万港币（约合.69万欧元）成交；5月2日，青铜虎首在香港苏富比以.48万港币（约合.23万欧元）成交。中国保利集团将竞得的三只青铜兽首入藏保利艺术博物馆。

清圆明园海晏堂十二辰青铜猪首

保利艺术博物馆

清圆明园海晏堂十二辰青铜马首

年9月，港澳企业家何鸿燊博士捐款给中华抢救流失海外文物专项基金，用以从美国一家博物馆购回青铜猪首，并入藏保利艺术博物馆。传言，这笔钱不低于万港币（约合.96万欧元）。

何鸿燊博士以万港币购得青铜马首并捐赠国家

年9月20日，何鸿燊博士以万港币（约合.32万欧元）购得即将公开拍卖的青铜马首，宣布捐赠国家。

清圆明园海晏堂十二辰青铜鼠首

.5万欧元

巴黎佳士得年2月25日拍卖

清圆明园海晏堂十二辰青铜兔首

.5万欧元

巴黎佳士得年2月25日拍卖

年2月25日，青铜鼠首、青铜兔首亮相巴黎佳士得“伊夫·圣洛朗与皮埃尔·贝尔热珍藏”专场，各以.5万欧元（约合人民币1.38亿元）成交，但中标的中国收藏家蔡铭超拒绝付款以示抗议。此事在年6月28日得以解决：法国企业家弗朗索瓦·皮诺和其子弗朗索瓦-亨利·皮诺将从藏家手中购买的青铜鼠首和青铜兔首捐赠中国政府，入藏中国国家博物馆。开云集团、佳士得拍卖行等为皮诺家族旗下企业。

法国企业家弗朗索瓦·皮诺和弗朗索瓦-亨利·皮诺父子捐赠的青铜鼠首和青铜兔首入藏中国国家博物馆

年4月11日，英国肯特郡坎特伯雷拍卖行以50.84万英镑拍卖了英国军官哈利·埃文斯从圆明园抢掠的西周晚期虎鎣。同年12月11日，境外买家捐赠回来的虎鎣入藏中国国家博物馆。

西周晚期青铜虎鎣

高32厘米

50.84万英镑

英国坎特伯雷年4月11日拍卖

圆明园海晏堂十二辰青铜兽首的功用是“水龙头”，有论者据此指其文物价值低。但文物价值高低，是对其历史价值、科学价值、艺术价值的综合评判。海晏堂十二辰青铜雕塑不仅是18世纪中国金属铸造工艺的结晶，也是圆明园劫难的典型幸存物，历史价值和科学价值不言而喻。另有论者指青铜兽首年交易价格仅0美元，是中国人将价格炒了上去。此说有道理，却并不全面：0美元约等值人民币元，而当年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元，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6元，城镇居民人均总收入.9元！好的艺术品从来都不便宜。

需要说明的是，引起